朱衣突地安静了下来,他似乎在忍耐甚麽,可最後还是说:“我这次出来见你,怕被人发现,新得的红珠留在魔界不曾带来,所以法力大不如前,飞也飞不快。”
景玉听他说得委屈,不由得笑了起来,可是心里哪里会信。
朱衣大约也听出来了,它压根儿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句话,每一个字了。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些甚麽,只是银龙去而复返,他想了想,便闭紧了嘴巴。
景玉见他甚麽也说不出来,便愈发的笑了起来。只是笑著笑著,却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梦境里骑在红玉身上微笑的云飞,手心里猛然发凉,竟然害怕了起来,想,为甚麽一切都好象梦里的情景重新来过似的?
银龙飞到他们近前,神色有些怪异,看著朱衣片刻,才低声的说,“魔界的缝隙被填起来了……”
朱衣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仿佛一刹那间想明白了甚麽,便说:“是天界的人在偷运海石,对不对?”
他的眼底露出露出挣扎不定的神情来,不知在焦虑甚麽。这时天光也微微的亮了些,银龙趁著光打量著他,仿佛思索著甚麽一般。
朱衣同他说:“你去找个地方把金翅鸟安顿了。”
银龙露出惊诧的神情,却没有说甚麽,带著季钰去找海上的岛屿。
朱衣见他飞远了,便低声的哀求道:“阿奇,你不要生我的气了,你同我去魔界罢。”
景玉大吃了一惊,想起他说过的话,竟然心生惧意,说,“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
朱衣也著急起来,说:“我的红珠还在魔界,我若是再不回去,就再也回不去了!”说完又怕它不懂自己话里的意思,急迫的解释道,“刚才海岛塌陷,就是有人偷运海石,去填魔界的缝隙,等填好了,便要牢牢封起了!那时我再来见你,便难了。”
景玉愣了一下,却想也不想的说道:“我也不想再见著你。”
朱衣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说:“可是我想见你。”他说完这句话,似乎十分的痛苦,连声音都仿佛被撕碎了一般,喑哑的说道,“阿奇,你当初明明答应过我的,永远不和我分开!”
景玉的胸口一痛,没想到他还敢提起从前的事,心里又气又怒,简直恨不得揍他一顿。它红著眼睛说道:“你根本就不是朱衣,你跟红玉一模一样!装得像是朱衣,其实心比红玉狠多了!”
它一想到那个粉嫩嫩的小蛇全是这个人装出来的,其实从来都没有过的时候,心痛得简直都要碎了似得。
朱衣怔了一下,却又狂怒起来,颤声的说道,“我怎麽会和他一样?他一开始就要想要算计行止给他应愿,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前思後想的!我一开始甚麽都不记得,心里眼里都只有你啊!难道你觉不出来麽!”
景玉几乎都要相信他了,可它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知,傻乎乎跟著方慧芝的阿奇了。它很快就回过神来,想到了心里觉著奇怪的地方,毫不留情的反问道:“我们在那个岛上住了四年了,为甚麽它早不坍塌,晚不坍塌,偏偏在你找著我以後才坍塌?”
朱衣愣了一下,大约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还没顾得上仔细的想这件奇怪的巧合。但是这时候景玉点了出来,便显得愈发这其中有著甚麽古怪的牵连了。他来到海上寻找阿奇也是隐身匿迹,怕被其他人察觉,没有谁知道他在人间,不在魔界。可偏偏天界选了这个时候去封印魔界的缝隙,仔细一想,的确巧合的厉害。
可景玉根本不肯给他辩解的机会,又说道:“你说你魔界有新得的红珠,”朱衣见它说起这个,便急忙的插话道:“我有,先前给你的,你留著就好,我不要。”
景玉紧迫的逼问他道:“既然新的红珠得来的那麽容易,红玉为甚麽要骗小和尚给他应愿?”
朱衣吃惊之极,他看了一下,落在一个荒芜的小岛上,变作人形,与它面对面得站著,紧紧的看著它,似乎一时想不明白它到底想问甚麽,景玉毫不退让,只是目不转睛的看著他。
朱衣一直在看著它,见它的神情里没有丝毫的温柔和亲昵,只觉得浑身发冷,胸口急促的起伏著,想要说甚麽,可嘴唇颤抖了两下,又紧紧的抿上了。他只压低了声音问了景玉一句话:“是不是,”他的声音在发抖,不像是在发问,反倒像是在喃喃自语,“……是不是我真的说甚麽你都不相信了?”
景玉垂下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心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胸口针刺般的痛一下下的,明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难受的感觉了。
它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看著远处的海面,轻声的说道:“你回魔界去吧,那里才是你的归宿。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为甚麽还要缠著我不放?我再也不会给你应愿了,你不懂吗?”
朱衣露出焦躁又挣扎的神情,他看著海面轰鸣作响,一波波狠狠冲上海岩的海浪,又回头深深的看著它,眼底闪过无数的心思,景玉动也不动的看著他,明明他甚麽也没有说,它胸口的心却急促的跳了起来。
朱衣握紧的双拳慢慢的松开,终於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看著景玉,柔声的说,“阿奇,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不是红玉,真的不是。我跟他不一样的。”
他这样说,一遍遍的重复著,也不知是说给景玉听多些,还是说给他自己听多些。
“我不会掳你和我一起回魔界,我知道你害怕,”听他说到这里,景玉笑了起来,可心里却忍不住想起梦里红玉将云飞囚禁在水底的情形,梦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比的清晰,从前不懂得,不明白的事情,如今的它已经懂得,已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