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笑,像是开启了某个机关,满院子大大小小都笑翻了,连温嬷嬷都尴尬着老脸边笑边擦冷汗,忙不迭地解释:“嘿嘿,这傻丫头嘴皮子倒还能逗个乐,也不是一无是处。”
眼瞧着气氛稍缓,满菊咬咬牙,祭出了应聘之大杀器:“王管家,您买我决不会亏,俺头年都不要工钱!”
王管家又一楞,终于也笑喷了:“唉哟,这傻妞,倒是真可乐。”挥了挥手,批示:留下吧!
满菊很满意,虽说少了一年工钱,各人的眼光也很奇异,但还是成功把自己推销了出去不是?!
等满菊正式成为吕府的外院粗使丫头后才悻悻地得知,像她这种死契买断的奴婢本来就没工钱!能让吃饱穿暖就是主家的恩典善心了。曾生在新社会,长在阳光下的某人这才理解了当时应聘现场众人的古怪目光,以及日后那挥之不去的傻妞浑号。
☆、猴子偷桃
虽然大家都是被吕府挑中的奴仆,但是因为质量品种不同,去处自然也完全不同。春芷那丫头和其他几个女孩低眉顺眼地跟着折梅姐匆匆而去,看那方向是穿过月洞门的庭院深处,路过满菊身边时,小丫头极为迅速地偷偷把什么东西塞到了她的手中。
满菊眨眨眼,略一瞄……还是一小块黑得分不清模样的馕饼。这丫头,真当自己是吃货吗?!心头暧暧的,赶紧不动声色地往怀里一揣,目送着春芷丫头瘦小的身影渐渐远去,庭院深深,这一别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再见了。
“都跟上了,哪个弄妖作怪的别怪我牛妈不客气!”
耳边一声吼,顿时把满菊那丁点儿离愁惊到九天之外。一堵肉墙竖在面前,那虎背熊腰、浓眉豆眼的妇人嘴里教训着,眼珠子瞪的可不就是胆肥却好运到让王管家格外开恩收入的芦柴棒?!
满菊立时眼观鼻,鼻观心,小脸端庄肃穆,身板纹丝不动,又摆成了一只沉思中鹌鹑的模样。
牛妈斜眼哼哼了几声,见几个孩子都老老实实,连那多嘴又没规距的黑丫头也没敢吭半声气,心气顿时平了不少,一挥手,带着三个粗使小子外加俩丫头,阔步开路,将温妈妈笑得皱成一团的菊花老脸遥遥抛在脑后。
满菊弓身疾步走在最后,身前走着的是一个茁壮丫头,七八岁大小的农家女孩,再前面,熟人——秦三。这小子长相不够清秀,又不识字,胜在力气大,一装老实形象又极有欺骗性,于是也被选作了粗使小子。
闷声绕过月洞门,又在碎石小径上走了十几分钟,不知穿了几道砖墙院门,路边的草木渐渐由人工打理的精巧雅致婉约派变成了粗犷的野兽派。一路上牛妈也从见个丫环小厮就点头哈腰升级到了腰杆笔直,嗓门嘣亮,轮到路过的婆婆妈妈老仆向她点头哈腰了,这是到牛妈的地盘了。
按这走了半天不见头的占地面积来看,这吕府的真是家大业大,这么大的地方,都快赶上国家公园了。只不过对于方位感不强,又处于最低层奴仆阶级的满菊来说,除了能锻炼两条小细腿向神行太保进化外,又能有什么好处?
满菊正琢磨着,眼珠乱转打量身周环境,走在她身前的那位一只胳膊往后一伸,差点戳到她鼻子。
“拿来!”前方的壮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瘦小子,趁牛妈与人打招呼,秦三一边疾走,一边用极低的声音威胁傻妞。
好小子,眼睛可真尖啊!满菊感慨万分,这小子大概是“食物即本命”的典型了吧?!就那丁点儿吃的,还时刻不忘勒索打劫。小子哎!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娘是hellokitty啊?第一次打劫,她是初到贵境外加身体心境还未适应,现在怪力恢复了小半,这小子还想打劫真是老虎头上搔痒了!
满菊脚下略一顿,悄悄抬起手,把那小块黑馕塞到秦三手里的同时,迅速揪住这倒霉孩子的一根食指用力一扭……嘿嘿,要是你叫唤出声,这馕就是勒索的罪证,要是你不叫唤,这点粮食就当是医疗补助吧!
男孩的手指咯一声轻响,压抑的闷哼同时响起。
秦三缩回了手,那根食指僵硬地直着,另四根手指仍然死死地抓着黑馕。他极快地回头瞪了一眼满菊,脸色煞白,筋肉抽搐,额上黄豆大的汗滴缓缓渗出,却仍闷声将那块馕丢进了嘴,咬牙切齿地嚼碎咽下,这才狠狠回过头去。
满菊咽下口唾沫,很是佩服这娃的忍痛功力,更佩服他对食物的那份执着与深情,话说回来,那手指应该不会断了吧?!
断了?没断?
满菊纠结着,有点不忍心,你说咱跟古代的小屁孩子较啥劲?!肚子咕咕地又响起,她更恨了,悔不该啊,这点粮食喂了自己的肚皮多好……
在悔恨与纠结中又走了片刻,男孩子们被牛妈交给了一个中年的男仆,听着是叫纪叔,是外院的小头目,新进的男仆培训应该是他负责的。很快两个女孩也被牛妈带到了一个破旧的小院子,俩丫头站在窄小的天井里晒着大太阳又听牛妈声色俱厉地训了足有一刻钟,大约牛妈也有些受不了这秋日酷热,挥手让小丫头给她们俩一人发了一包衣衫杂物,安排好铺位,这才意犹未尽地昂首走了。
临了吩咐,下午把院里的水缸打满,柴房的柴劈完,明日卯时起床,再分工。
恭送顶头上司离开,满菊赶紧掰着手指开始算,子丑寅卯、卯卯,后面是啥来着?这卯时又是哪时哪刻几点啊?!手指都快抽筋了,也没弄明白,好在还有同伴,算得一头大汗的家伙,猛一扭头,向着壮妞盈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