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去看了海,海真美丽啊,海真辽阔啊,海真无情啊。
最后希望你的爱人已经回到了你身边。祝一切顺利。
宋归宜敬上
宋先生
感谢你的帮助,我的妻子已经回到了我身边,我们现在很幸福。我并不会祝福你的幸福,因为我知道你已经拥有了另一种人生。爱,真是一种神奇的存在。爱,让我们看清自己,让我们证明自己,让我们对未来无所畏惧。
我们就此别过吧,再不用相见了。
李九
宋归宜与他的父母还有王帆和解了,他也没想到一切进展得这么顺利。但他显然低估了自己讨人欢喜的能力。陆涛走后,宋归宜简单梳洗一番就回家了,他的父母在家里正心急如焚,犹豫是否要报警寻人。
宋归宜很真诚地向他们道歉,说道:“让你们担心是我不好,黎素失踪确实对我打击很大,我有点恍惚,有点逃避现实,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不过你们昨天偷偷说要把我送去医院,也确实把我吓到了。这件事牵扯很大,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
宋母抱着他的手,沉默了一阵,又泪眼朦胧道:“你没事就好,你全记起来了吧。黎小姐的事现在还没有定论,你不要灰心。”
宋归宜上前拥抱了母亲,说道:“没事的,我已经好多了。我都记起来,一会儿我也给王帆打个电话,我也要和他说对不起,这段时间也麻烦他了。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明天我就去找沈医生看看,他是专业人士,他到时候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该吃药吃药,该看医生看医生,没问题的。”
“你上次体检查出来铜含量超标,是怎么回事?”
宋归宜微微一笑,说道:“那个啊,是我读书做实验的时候操作不当,我当时一发现问题就去医院了,检查说没什么事了,怕你们担心,就没有说。”
“毕竟是重金属,要不要紧?你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啊?”
宋归宜扶着母亲在沙发上坐下,瞥见她隐约有白发,故作开朗道:“没事的,要出事早就有事了,都一两年了,人体基本也能代谢掉的,要是有事医生也不会放我出院了。这段时间我是挺胡闹的,闹得你们都担心,以后不会了。我的精神分裂也不是太严重的事,不会和叔父一样,你们不要担心。到时候只要保密一点,我一边吃药,一边上课也是可以的。”
宋归宜安抚过父母,在阳台上给王帆打了电话,说道:“打扰吗?哦,你现在不忙就好。也没什么事,就是说一下我回家了,你也不要担心。之前黎素的事情我也记起来了。哦,哦,警局里打了你是我不好,你不介意就好。嗯,嗯,我不一样了吗?”他轻笑道:“或许因为我想通了吧,不管以前发生了,我都要珍惜眼前人,要真诚生活,不压抑自己。对,那你忙吧,我没别的事。再见了。”
宋归宜回到房间,关上门,独自整理起抽屉。他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不是割腕的痕迹,而是指甲的刮伤,一个男人的小指甲留得这么有杀伤力,实在是意料之外。不过好在事情已经解决了。
那天宋归宜敲响了王海家的门,他事先打电话去修车厂确认过,王海还没有回家,是王海弟弟开的门,他有智力障碍。谨慎起见,宋归宜还是做了全套准备。他戴着眼镜,贴了假胡子,拿着一叠表格,谎称是居委会来上门调查的。王海弟弟没什么疑心,几乎立刻就让他进去了。
王海家很寒酸,厨房的垃圾已经堆满了,剩饭还摆在桌上,一只苍蝇围着嗡嗡打转。好几把椅子上都堆积着衣服,一件王海沾满油污的工作服挂在椅背上。供客人坐的只有一把靠背椅,但宋归宜没有坐下,他尽量想着不留下痕迹。
他抽出一张表格让王海弟弟填了,他则冷冷打量屋内的其他摆设,收回问卷后,他就径直离开,不需要再费心找证据了。证据就坦坦荡荡摆在桌上,他看到黎素的那枚玳瑁发卡了。但现在并不是时候,他需要一个更完善的计划。他一级一级下着楼梯,低头踩着自己的影子。
宋归宜从回忆中抽身,继续整理着房间,准备着回到学校要用的文具,顺便把杜悦的那张明信片夹在字典里,放到书架的最顶层。他忽然感觉有人在拍他肩膀,回过头去,黎素正微笑着同他打招呼。她的胸口有一大滩血,脖子,手腕,腰部都有血痕,像是切开后又被拼凑起来。
宋归宜耸耸肩,有点无可奈何。幻觉就是这样,会收到认知的影响。你觉得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那她出现在幻觉里就是什么样。
和印象中一样,黎素满不在乎地坐在他床边,问道:“你真的准备回学校去?”
宋归宜道:“不然呢?你又不养我,我总是要找个工作,混口饭吃。”
蔡照也从阴影中走出,站在他面前,问道:“所以发生这一切以后,你有什么收获吗?”
宋归宜道:“从小到大,我想要获得什么东西,都是太轻易了。我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但衣食无忧,父母和睦。虽然不是什么少年天才,但在学业上、生活里能胜过我的人又有多少呢?还有朋友,爱情,这些对我好像都是唾手可得。我太自命不凡了。现在,我终于要承认,终于要明白,我不过是凡人,和世界上所有的凡人一样,我逃不开所有无可奈何的事,我没有起死回生的力量。我甚至比其他人更不堪,因为我从来不会得到什么,我只能毁掉什么。我不能排解任何人身上的痛苦,我只能让他们比我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