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和烟盒都是完好无损且干燥的。
宣郁的脸色反而更加阴沉,瞬间就没了抽烟的欲望。眼神晦暗,将指节按得咔哒作响。
云焦从思绪中醒神,听到了宣郁戛然而止的话,结合现状他多少知道宣郁欲言又止的后半截想说什么。
他们明明是沉船坠海,口鼻里都还有海水齁咸无比的味道,可身上连半点湿润的痕迹都没有。
如果他们是幸运地被海水卷到附近的某个海岛,但这里听不见海浪声,也不可能会“搁浅”在悬崖边。
更何况这里的天空根本不像天空,黑压压的颜色不像是缺少了阳光或是黑夜,更像是本来就是那样怪异。
云焦抬头凝视了一会天空,发现它竟然在微小的蠕动。
光线不明,云焦宁愿自己是看错了。
“少爷,我们走吧。”
考虑到接二连三遭遇诡异的事情,向君和宣郁没有折几节树枝取火做光源。森林里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诡异的东西,火光很有可能会引来对方的注意。
两人紧紧挨着云焦,将人护在中间。慢慢进入大雾弥漫的森林。
玩家见状急忙跟上,蔺臻却调头像云焦一样,用石块测试了悬崖的高度之后,才转身进入森林。
他双腿修长,步子迈得比平常人大一些,很快就跟上了大部队,并且亦步亦趋地落在云焦身后两步的距离。
云焦察觉到了身后有人靠近,因为听声音离得有些近,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蔺臻深邃又肃然的目光和他对上,冷峻的面容在阴暗的光线中弱化了几分。
云焦睫毛一颤,眨了眨眼莫名有种心虚感,飞快得收回视线扭过头去。可这一次之后,他就一直能感觉到蔺臻淡淡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
即使知道对方是玩家,眼神中也没有恶意,但云焦依旧觉得如芒在背,油然而生一种自己是被娃娃机抓钩锁定了的娃娃一样的感觉。
云焦不由得加快了些脚步。
这里没有风,森林里的雾气一直停留,越往里走,雾就越浓,几乎到了伸出手五指都被雾气吞没的程度。
纵使森林里很安静,但安静过了头就给人违和感,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很难听见。
不安渐渐在众人心里蔓延开来,云焦越走便越感到心悸,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他想要抓住身侧向君的袖口,可下一秒云焦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倒去。
“少爷……”
向君关切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切断了信号。
云焦摔在了地上,被满地的落叶接住,酥脆的干叶发出阵阵脆响,在寂静的森林里格外刺耳。
他没有听到向君和宣郁的声音,也没有看见他们。
云焦小脸煞白,顿时便氤氲出薄薄的水雾浮在眼底。
少年慌乱地爬起,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怯软地小声呼叫保镖的名字,无助地伸手去触碰周围的空气,乞求能重新和其他人汇合。
可他没盼来玩家或是保镖,却等来了别的东西。
浓郁的大雾里,猝然亮起两束猩红的光,直直地穿透迷雾,落在娇弱的少年身上。
轰然憾地的声音从雾里传来,脚下的土地也在跟着震颤。
光芒驱散了一点点雾,云焦才知道那两束红光是什么,
那是一双眼睛。
云焦失神地看着迷雾中闪烁着红光的巨大眼睛,在敌我差距过于悬殊的时候甚至连恐惧的情绪都会被延迟传达。
虚妄混沌的意识像是被放进了洗衣机里不停地翻滚,却等不来完成后叮得一声。自作主张的双腿便奋力疾跑起来,拼命地调动身体所有的能量支援,企图让罢工的大脑意识到情况紧急。
云焦孤身一人穿行在宛如棉被般厚实的大雾中,每跑出一步呼吸都急促一些,喉口都被喘息出的湿热烫得干涩,让海水侵蚀后肿胀咸苦的嗓子像太阳炙烤下龟裂的农田一样枯燥得落一滴水都能滋滋冒烟。
偏偏双腿不受他的控制,只想摆脱身后沉闷又响彻大地的隆隆震颤声,一个劲地往偏僻隐晦的树与树之间的空隙钻。
云焦无法分辨追赶他的是什么东西,也不能确定可以将整片地面都震得像甩肉机那样颤动的来源是不是对方走路造成的。
可他能用逐渐在逃生过程中恢复的理智察觉到一件事,追逐他的东西明明有机会可以抓住他,但故意慢悠悠地落在后面,用镭射光一样锐利的目光在他周围来回扫射,偶尔擦过少年单薄的身影,再看见无助脆弱的娇贵少爷又加快了速度之后不慌不忙地移开视线。
它就像是在围场打猎的主人,看着在密不透风的围猎场里四处乱窜的猎物,知道猎物根本不可能逃掉便起了恶劣的心思,给予猎物能逃掉的错觉,然后再一步步将其逼至角落观赏对方可怜绝望的模样。
云焦小脸发白,承受不住泪珠重量的睫毛下弯,眼尾湿漉漉一片。
大雾笼罩的森林就像是看不见尽头一样,无论怎么跑始终都是白茫茫的无边无际。
身娇体弱的小少爷体力渐渐透支,小腿发出酸痛的信号,做工精致高贵的铆钉靴不适合用来长时间奔跑,皮肤纤薄的少年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脚踝隔着袜子和皮靴内衬摩擦隐隐有些吃痛。
灰暗模糊的视野和疲于逃生的危机使得云焦无法顾及脚下的路面是否平坦便于行走。
一个突起的坚硬物体磕在鞋面上,狠狠地将少年绊倒,云焦猝不及防,发出娇气的轻呼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