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是互相有意的。
这桩婚事便算定了。
在他们成亲前,满仓给林老头磕了头敬了茶,当着所有人的面认了这个爷。
林老头是个啥品行,大家伙一起生活这么久都晓得,家里有个辈分高的长辈,这家就更像样了。而且这件事还是赵素芬率先提出来的,满仓和他这么些年的感情,走到今日也算尽善尽美,全了彼此的情谊。
磕了头,敬了茶,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关系了。
孙儿要娶媳妇,林老头这个爷当得也是够格,谁都不晓得他家底这般厚实,直接掏出了三十两银子给满仓,另还拿了一对儿金耳环,出手不可谓不大方。
满仓看重三花,这会儿虽在山里,买啥都不方便,但该给的聘礼,他一样都不愿落下。爷给的银子他没收,金耳环倒是厚颜收下了,只因爷说这对金耳环本就是留给小辈娶亲的,只是他命太硬,没留下个血脉。
满仓听罢,怎还敢拒?再拒便会伤了老人的心。
金耳环有意义他便收下了,银钱是死活都不愿拿的,只叫他留着当养老傍身银。这两年他跟着姐夫打猎,猎到的皮子全都留着,估摸能卖上个十几两银子,等姐夫下山去买盐酒,他便跟着一道,卖了皮子买上一坛子好酒,两包点心,若是银钱凑手,再买上两匹好布,再加上这对金耳环,聘礼也不算太磕碜。
他不愿委屈了三花姐,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她最大的体面。
他比不上姐夫,但也会好好学本事,他现在啥都没有,但只要有他一口饭吃,定会把三花姐养的白白胖胖,不叫她受一点苦。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行动过于迅速,眨个眼的工夫都开始准备聘礼了,原本还在一旁打助攻的陈三石顿时急了。连最小的妹子都要成亲了,他这个当哥的却还是一个人,这像话吗?
他和刘稻草只差戳破那层窗户纸,眼下别说陈三石开始着急,连二舅和二舅母都有些坐不住,立马是再也顾不上,连忙请大舅母当中间人去找黄婆子母女打听情况。
陈三石和刘稻草这俩人,只要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出他们有点那方面意思,虽然没啥过火的举动,但三石那缺心眼的东西,只要看见刘稻草做啥重活,立马便会冲过去抢下来帮着干,可会献慇勤。
他们两家关系微妙,黄婆子母女对他们家有大恩情,陈三石甭管上赶着帮干啥活儿都是应该的,理由正当得很,报恩。
只是事关婚姻大事,可不是一句报恩便能说过去的,黄婆子也不稀罕这样的报恩。
大舅母是个会说话的人,笑着说道:“我家三石是憨头小子一个,讲条件是绝配不上稻草,就是我这个当大伯母的也不敢昧着良心夸他多好。但就一样,我敢拍胸脯保证,稻草若嫁到咱家来定不会受气,甭管是老二,还是老二媳妇,都把她当亲闺女对待,这这点你绝对放心!”
黄婆子可不是那种别人说两句好话便会轻易点头的人,她从不信别个嘴里的保证,若保证有用,世上便没那么多负心汉了。
她不说话,可把大舅母急的不成,干脆问道:“老妹子,你是个啥意思?好赖咱都吱一声。”
“我就这一个闺女,她就是我的命根子,我放心不下。”黄婆子没故意拿乔,该说的话也没憋着让别个猜。
大舅母人精一个,稻草比三花还大些,姑娘家比男子更不好拖,黄婆子心里咋可能不着急?她只是没表现出来罢,怪道这两日顿顿喝菊花茶下火,估计这会儿嘴里都燎起了泡。
她没一口拒绝,其实就是乐意的意思,不过是她说的话没能叫她满意,她这才没点头。
事儿也不是一说便能成,她回去后左思右想,干脆拉着桃花和大丫,一家子妇人挤在妯娌的屋,琢磨黄婆子咋才会点头。
“可是因为我们母女?”大丫抱着鱼儿满脸担心,她是归家的姑子,还带着个女儿,眼下她是靠着大家伙生活,等日后外头太平了,只要她不愿嫁人,在娘家便会一直拖累弟弟,若是因着她的缘故黄婶儿不愿点头也是情有可原。
她自是不愿拖累弟弟一辈子,忙不迭道:“我若是一辈子不下山,不知黄婶儿可愿点头?”
“你黄婶儿哪里是这样的人,你这般想反倒看轻了她。”放下一桩心头大事的赵素芬心情好的很,闻言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大舅母倒是心头一动,扭头看向妯娌,问道:“你是个啥想法?对稻草这个姑娘,你心头可满意?还是耐不住三石歪缠,才勉为其难让我从中说和?”
“对稻草我再满意不过。”二舅母性子还是那般沉默寡言,只道:“她啥都好,是我家三石配不上。”
“那我问你,若是为了娶这么个千万般好的儿媳妇,你和老二可愿让些步?”大舅母问道。
“咋让?”二舅母边点头边问,就不说为了儿子,只要黄婆子母女有啥需要他们夫妻俩干的,她就不会摇个头。
“她们母女俩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瞧家里也没啥亲戚了,眼下在山里还罢,抬头不见低头见,闺女日子过得好坏她都能瞧见,可日后呢?日后世道安稳,叫她一个老婆子往何处去?回小沟村一个人过活吗?孤苦无依一个老婆子,稻草又是个孝顺孩子,咋能放心的下。”大舅母说,“你跟老二就三石这一个儿子,自不愿他入赘,可人家也就那一个闺女,也舍不得离太远,所以我就想了个法子,你们两口子亲自带着三石去和黄婆子说道说道,甭管是眼下,还是以后,叫她跟着你们一道过日子,处得舒畅,那就一个屋檐下过活,处着别扭,那就在旁边另起间房,三石得像亲儿子一样孝顺她,日后两口子生了娃,若有多的,过继个出去和那边儿姓,也算延续了那头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