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盛满酒水的葫芦,乞丐放下银钱,转身离开。
午后的青城县,街上行人稀少,有些寂寥,乞丐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直至走到一处巷口角落,终于停下脚步。
这里有一棵茂密的古树,树冠遮天蔽日,正好可以挡住倾泻下来的日光。
乞丐将外杉铺在地上,抱着酒壶坐在树下,神色淡漠,只是弯腰时,不经意间露出藏在衣衫下的刀鞘。
他身上的衣服有些脏,头发微散,他脸上刺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字,想来曾经犯了什么重罪,在狱中受了黥刑,身上虽脏些,却并没有像其他乞丐那样不堪。
桥妧枝立在远处看着他,渐渐出神。
“卿卿。”
沈寄时转身看她,低声道:“不是要去看看以前住的屋子?”
桥妧枝回神,对上他的视线,摇了摇头,重新与他并肩。
走过那个乞丐时,他们默契地谁都没有停下脚步。
乞丐也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仿佛见到陌生人一样,冷淡移开视线,自顾自喝起酒来。
“你是这里的乞丐吗?”
身前传来女童带着天真的疑问,“我阿娘给我买了糖葫芦,酸酸甜甜,你要不要吃?”
乞丐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缓缓闭上双目。
桥妧枝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依旧停在原地,静静靠在墙角小憩,那个女童已经失望离开,却还是担心他饿肚子,将糖葫芦留了下来。
她抿唇,深吸一口气,不解道:“他一身武艺,明明有许多事情可以做,为什么要来这里做乞丐?”
沈寄时冷笑:“阿娘初见他时,他就是青城县外的一个乞儿,若是没有遇到阿娘,他本该过着这样的人生。”
沈寄时与她十指相扣,拉着她穿街走巷。
“周季然是个疯子,他也配肖想我阿娘?他知晓阿娘下一世投生在蜀州,被驱逐出长安之后便来了这里,但是桥脉脉,这世间只有一个阿娘,她已经死了。”
沈寄时目光冷冽,声音低沉,“阿娘早早便入了轮回,于她而言,故土已收,她战死沙场不负威名,那一世虽艰难却并无遗憾,这样很好。”
桥妧枝眼底一热,“那我希望天下太平,大梁昌盛,这一世的裴将军不必历经战乱,此生长乐无忧。”
不止是裴将军,还有千千万万于战乱中丧生的百姓。
“会的。”
沈寄时道:“我没有做到的事情,李御和阿萤一定做得到。”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一直闭目的周季然缓缓睁眼,看向他们消失的方向。
拔开酒壶的塞子,他将刚刚买到的酒水洒在地上。
清酒混入尘土,飞起细小尘埃,酒水很快渗入地面,除了那一小块湿润的泥土,再不见痕迹。
一只雀鸟在泥土上轻轻一啄,摇晃着翅膀飞到合欢树的枝丫上,啾啾鸣叫。
合欢树下,矮墙之上杂草丛生,窄小的木门前挂着一把已经生锈的铁锁,铁锁内外覆盖着厚厚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