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棠在家中待了几日,惶恐不安的心,终于是稍稍缓解了。但她离开了这么些时日,王宫那头始终没人来问,惜棠难免有所不安。但她不愿多言,引得父母亲不安,都是照常相处。这一日晨起,她去和母亲问安,母亲却神色惶惶,匆匆就叫她回去休息了。在回去的途中,惜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折返了回去,想着直接去询问母亲。
母亲院中的人见她来了,都上前迎她进去。惜棠谢过了她们,自己一个人进去了。正房里头传来隐隐的人声,惜棠以为母亲在和人讲话,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却忽然听见父亲的声音,他一下愣住了。
&ldo;你听听你在说什么!&rdo;父亲的声音好激动,&ldo;这样送自己女儿去死的事,我是断然不会去做的!&rdo;
&ldo;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就是个想自己女儿死的母亲!&rdo;云氏抽泣道,&ldo;可我又有什么办法!言儿,我的言儿……&rdo;母亲痛哭起来。
小弟?惜棠猛地一惊,这样回想起来,她昨日似乎一日都未见过小弟。惜棠的牙齿打着颤,又听父亲道,&ldo;言儿他,&rdo;父亲好像哽咽了,&ldo;都是我无用!救不得自己的儿子!&rdo;
云氏哭得更厉害了。
&ldo;言儿才刚满十五啊!他们就急急抓了言儿去,要他去战场上送死!&rdo;母亲的声音痛苦极了,&ldo;好好的亲家,怎么成了现在这样……&rdo;
&ldo;哪里还和她们做甚么亲家!&rdo;父亲咬牙切齿道,&ldo;活生生地要害死我们家!&rdo;
亲家!这两个字猛地钻进惜棠耳中,惜棠一下就听明白了。婆母这是使人抓了她弟弟,逼她的父母就范呢!惜棠的后背被汗水浸透了,她内心的悲凉与苦楚,简直难以用语言来表达。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要进去,又听母亲语意悲凉道,&ldo;你瞧惜棠这孩子,是不是与我们家不投缘?小小的时候,她就害了她阿弟,现下长大了,还……&rdo;
母亲话还没有说完,父亲就粗暴地打断了她。
&ldo;不是说了,再不许提当年的事了吗?&rdo;父亲的声音抬高了。&ldo;当年的事,你骗骗自己,也就罢了,却连我还想骗吗!&rdo;
母亲哀哀哭着,没有再应声了。惜棠抓着墙瓦,全身一阵一阵的发寒。原来母亲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是这几日难得温情,令她妄想了……她本就是不得父母亲疼爱的人。泪水悄悄沾湿了惜棠的眼眶,惜棠悄悄地离去了。
惜棠回了房中,没有见灵儿,想她应该去外头和人玩了。灵儿在沈府长大,有好多好朋友都在这呢。这样也好,她不必再连累灵儿了。惜棠手指发着抖,整理着自己的行囊。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她回去也待不了多久。她做好了和她们玉石俱焚的准备。
就在这时,门忽然打开了,父母亲羞惭,不安,夹杂着痛苦的脸庞,一下映入她的眼中,惜棠立马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父亲,母亲,在争吵过后,一定是商量好了,共同决定要牺牲她了吧。
惜棠酝酿好了情绪,张开了口,想告诉他们,她本来就打算自己回去,不会连累家里人。就在想要说话的瞬间,父亲的身后冲出了家丁,把惜棠击昏过去了。
惜棠惊惶地睁开了眼。
她惊恐的想要往四处张望,却发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手和脚都被紧紧捆着,挪动不了分毫。是父母将她绑起来了吗?惜棠忽然冷静下来,不想再挣扎了。
惜棠由身到心,都彻底失去了斗争的力气。她摇摇晃晃地靠在坚硬的椅背上,猜想着自己应该在马车上。父母何至于要这样对待她呢?难道他们断定,她会看着小弟因她丧命,而无动于衷吗?怎样都做了一世的父女,母女,闹成如今这样,也太难看了吧!
惜棠全身僵硬着,不知过了多久,感觉马车停下了。前方伸来一双手,将惜棠搀扶了下去。惜棠很顺从的,没有反抗,因为她知道自己真正要反抗的是何人。不知走了多久,感觉自己似乎跌入了一个温暖的床塌之中。
渐渐的,有人的气息逼近了,惜棠全身紧绷起来,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冷香,从她的鼻尖一掠而过,惜棠愣一愣神,眼前的一切忽然明晰了。惜棠原以为,自己会对上婆母或者小姑凶恶的脸庞,而当看清眼前人时,惜棠彻彻底底地僵住了。
以为远在千里之外的天子,正站在她前方。他低垂着眼睛,两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对上他的眼神,惜棠切切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偿还
惜棠木愣愣地与皇帝对视着。
过了半晌,她才猛然意识到眼前站着的是何人。她尖叫一声,惊惶地张望了四周一圈,一下就跳了起来,慌不择路地就要往门口跑。她急急地喘着气,在手碰上门框的一瞬间,谢澄冷不丁开口了,&ldo;要去哪里?&rdo;他说,&ldo;外头都是朕的人。&rdo;
惜棠全身一下僵住了。
&ldo;我,&rdo;她无助地后退着,只是摇着头,&ldo;我不要待在这里。&rdo;
&ldo;不要待在这里?&rdo;谢澄重复着她的话,他好整以暇地朝她走过来,逼问道,&ldo;那你还可以去哪里?&rdo;
还可以去哪里?这三个字冷酷地在惜棠脑海中回放。惜棠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她的婆家,娘家,都一心想要她死。她不知道自己前生犯了怎样重的罪孽,今生要她来承受这样的苦楚。这几日积攒下来的所有情绪,突然之间奔涌而出,一下子湮没了她。惜棠完全被击垮了。
她一味摇着头,完全回答不了皇帝的问题。而皇帝步步向她走来,已经离她越来越近了。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冷香再次笼罩住了她。皇帝几根冰冷的手指再次抚上她的下巴,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流泪,他的声音冷冷的,&ldo;你要怎么补偿朕?&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