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矫将头抵在牢门中,双眼圆瞪,目露凶光,看着渐行渐远的王蓝田:“你回来!你回来!”
“你放陈牙子一条生路,为何不放我一条生路?”
“同窗三月,得不到你半点的恻隐之心吗?”
“王蓝田!”
“王蓝田!”
伴
着闷沉的“哐哐”声,殷红的血色布满整个胸襟囚服前前用浓墨刻印下的“囚”字,被血浸了一半。
银勾悬空,繁星熠熠。
牢内的天窗,落下一片银白色的光,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周子矫倚着裂纹斑斑的墙,瘫坐在地上,面上满是委屈和不解:“姐姐,为什么该死的人活着,不该死的人却死了呢?”
“姐姐,阿禛想活着。”
“姐姐,再喊喊阿禛吧……”
·
“周子矫”这个名字,是他十四岁那年进周府拜祖宗入宗族家谱时,族中长辈依照辈次所取的。
周为姓,子是字辈,矫则取强健勇敢之意,当然其中也有将曲变直这一意思。
这个名字于汝南周氏的族中长辈而言,或许是个饱含爱意与期许的名字。
他们希望这个流浪在外十多年的孩子可以矫正以往的丑行与陋习,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强健而又勇敢的周家长子。
可于周子矫而言,这个名字却充满恶意。“矫”字之中的所含的曲直是非之意,不问黑白,直接将他过往十数年的生活归为了丑恶。
他不喜欢,但无人会问及他的意见。
自打他有记忆起,他的名字是两个字,无姓,无字辈,就叫——阿禛。
禛,吉祥也。
替他取名的人死在了某个冬天,总是亲昵喊他“阿禛”的人死在某年春。
至此,人人喊他“周子矫”,无人再念“阿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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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矫行刑的那天,天气不佳。
早间雾气太大
,过了巳时雾气都未散开。
雾气不散,便见不着太阳,见不着太阳这行刑的时间便把不准。
余杭县丞揪着他那寡淡的眉毛,仰头不耐烦的看着天色:“差不多到时辰了吧!”
狱卒见官老爷心情不太好,便从旁应和:“差不多乐,差不多了!”
“那就把犯人押出来吧!”县丞拿着行刑的的“令”字牌,嚷道。
许是念着周子矫的世家身份,并未将人拉到集市公开处刑,而是在衙门前的空地上,支起了个绞架。
“哐啷哐啷”锁链声响,两个狱卒从暗处拖出了人来。面容肮脏,头发蓬乱,满身血污,完全看不出是个十几岁意气风发的少年。
县丞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将手的行刑牌一丢,立在一旁手执红棍的衙差便长喝一声:“行——刑——”
人被狱卒三两下地搬上了绞架,一人托着他的脑袋将一根粗粝的麻绳圈套在他的脖颈上,往上一拽,检查了下活扣。
检查完毕,狱卒向绳子另一端的两个行刑者比了个手势,便从台上跳了下去。
狱卒方一着地,行刑者便用力拉着绳子往后齐齐挪着步子,行刑台上犯人的脚尖渐渐离开地面。
求生的欲望让他抬手拉扯着颈处的麻绳圈,脚背绷直向下,企图触碰刑台。碰触无望,双开始悬空蹬踹。
数息后,手脚无力下垂,双眼上翻,口吐长舌。
事了,余杭县丞起身,理了理官府:“汝南周家的人不来
收尸,拿草席裹了丢坟冈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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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划过屋檐脚上挂着的红灯笼,一个个子不高的孩子爬着有些晃悠的木梯,小心地捧着烧起来的火折子,一手扶着梯,一手拿着火折子去点檐角的灯笼。
“你这是点灯还是烧灯啊!”一个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的女人尖声训斥,“一盏灯笼一两银,烧了就把你破|瓜开瓢。”
小孩颤颤站在梯子上,低头看着梯下的女人,害怕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我……”
“阿禛。”
不远处传一声清脆的女声,紧接着门下就出现了个与他同般大小的娇娥。
站在梯子上的孩子眼睛一亮,甜甜的喊了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