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还想过,用装病来避开立后这一日,不曾想这日还未至,她却是真的病下了。
不过,她如今既已病成了这副模样,想来即便真到了那日,也再去不了这立后大典了。
她想。
听着他口中所谓的“白发相守”,她虽觉得讽刺不已,但到底也未在面上表露出来,只是垂着眸,不动声色地,慢慢抽出了自己被他握着的手。
霍则衍看着自己握空的手,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却也未说些什么,只是半晌后,在她面前保证道:“衔霜,你信朕,朕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如今你什么也不必去想,只需静下心来,好好养病,好好用药。”他轻声对她道,“齐院使说了,这药虽苦,但对你到底还是有些益处的。”
看着霍则衍端到自己面前的那碗药,衔霜拧起了眉心,口中也开始有些发苦。
他说来说去,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原还是要逼着她喝药。
【我不想喝。】她偏开头,避开了那碗药,同他比划道。
“衔霜!”
眼见着她执意不肯喝药,霍则衍也微微皱了皱眉。
他攥着那药碗,慢慢地同她放软了语气,低声道:“衔霜,喝了这药吧,算朕求你。”
听着霍则衍说出“求”这个字眼时,衔霜微不可查地晃了晃神。
她从未见过霍则衍求人,也从未见过他这般低声下气的样子。
原来像霍则衍这般高高在上的帝王,竟也会求人么?
他这样低声下气地来求她,竟也仅仅只是为了一碗药而已。
看着他面上不加掩饰的紧张与小心,衔霜不自觉地错开了视线。
霍则衍小心翼翼地说完这句求人的话后,端着那碗药的手就这么在空中悬着,僵持了许久。
见她看起来仍是不为所动,不肯去喝这药,他抿了抿唇,倏然端起那药碗,将药送进了自己口中。
衔霜眼睁睁看着他将那药一饮而尽,不觉间怔了怔。
她还未想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时,便见他忽而俯下了身子,朝自己吻了下来。
感受到他撬开了自己的唇齿,将那药硬生生喂给自己时,她骤然睁大了眼眸,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想要用力推开他。
可她尚在病中,本就使不出过多的力气,现下更是怎么也挣不开他的力道。
被迫咽下了好几口发苦的药后,衔霜心下又羞又恼。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恨恨地朝着他的唇咬了下去,咬的满口咸腥也未心软松开,只是更加用力,试图以此来逼退霍则衍。
霍则衍却仿若根本感受不到疼似的,仍旧是这样一动不动地吻着她,慢慢地往她口中喂着药。
许是因着霍则衍的唇被她咬破,这发苦的药与他的血混杂在一起,衔霜不得已咽下去时,只觉得口中的咸腥甚至胜过了苦意。
喂好药后,霍则衍轻轻地松开了她。
看着她已然由苍白变为红润的面庞,他抹了一把唇上的殷红血迹,口中竟是笑道:“咬的既这般有力气,这病也定然很快便会好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衔霜看着他将空了的药碗放在了桌案上,心中仍是羞恼不已。
“药喝好了,现下再尝尝桂花糕?”霍则衍说着,又拿起了先前放在案台上的那盘桂花糕,端给了她。
见他把那盘糕点献宝似的递给自己,心里头依然有着气的衔霜,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将那一小盘桂花糕一把用力打翻在了地上。
瓷盘连带着桂花糕一并摔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霍则衍见此,面色一凝,却也未说些什么,只是蹲下了身,慢慢地捡起了那些碎在地上的瓷片。
手不慎被瓷片刺破,看着渗出的血珠时,他也浑然不觉得疼痛,又慢慢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那些桂花糕。
守在屋外的福顺,听到里头适才这瓷器落地的声响后,忙一路小跑了进来。
望着满地狼藉,和正在拾着地上残物的霍则衍时,福顺愣了一下,赶忙出声对他道:“陛下,这些奴才派人来收拾就好,怎能劳烦您亲自动手?”
注意到夹杂着血迹的碎瓷,和霍则衍滴着血的手时,福顺又是一惊:“陛下,您的手……您的手怎么受伤了?”
衔霜下意识地循声望了过去,霍则衍却已经站起了身,将受伤的手背在了身后。
他定定地看了她良久,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对她道:“今后你若还是不肯好好用药,朕每日这个时候都会亲自过来,看着你喝。”
衔霜咬了咬牙,比划着同他道:【不,不必麻烦陛下了!陛下日理万机,政务繁忙,我又怎敢为着这点小事,来劳烦陛下?】
霍则衍看着她,自是明白她的心思,却只是道:“你若是不想朕来,再同今日一般喂你……”
他说着,看见她微微有些泛红的面庞时,停了少顷,又接着道:“今后便好好喝药。”
霍则衍这话,到底在一定程度上“要挟”到了她。
不想他今后日日都来兰溪苑盯着自己用药,更不想日后再发生诸如此类困窘之事。
那日过后,衔霜也不敢再继续动什么倒药的“歪心思”,只是老老实实地捏着鼻子,屏着呼吸,硬生生地逼着自己喝下了那极其苦口的药。
但不知是不是那日霍则衍的喂药给她留下了些许阴影,让她心有余悸,难以忘怀,亦或是她的什么心理作用在作怪。
后来每每再喝起那药时,衔霜都莫名地觉得,药的苦意中似是夹杂着几分淡淡的咸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