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万寿,殿下万寿!”
·
沐晨端坐马上,扫视记过身边浩浩荡荡的人群——在第一个人跳出来大喊“万寿”以后,人群中万寿之声便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上千人一气高呼,声音真是震耳欲聋。
眼看着这些破衣烂衫的百姓排列整齐,潮水一样欢呼着涌入坞堡城墙破损的大洞。沐晨也不由微微感慨。这一次他们大费周章,要的就是在建康百姓眼前对世家公开处刑。在这一波横冲直撞的宣泄以后以后,恐怕这些人再也不会对金陵的权贵有任何敬畏了。
至此,他们清扫南朝体制的路就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想到此次大功告成,沐晨稍稍松气,低头看向了马腿下瘫软得像是死狗一样的王府管家。
说来也奇怪,精确炸药雷霆一震时,这人虽然面如死灰不能动弹,但好歹还有站立的力气,等到战士们组织起平民冲入坞堡时,这人却彻彻底底成了一条软腿死狗,只能死死缩在沐晨马肚子下了。
……不过看看四周平民投来的目光,沐晨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诧异——王府上下在建康骄奢跋扈人人侧目,恐怕这一位的恶名也是如雷贯耳。
当然,如雷贯耳归如雷贯耳,终究是要公开审理明正典刑,不能现在就让群众把他撕了。沐晨哼了一声,随手将马鞭啪的一抽。那管家周身上下一个哆嗦,终于抬起了一张大汗淋漓、仿若死尸的脸。
沐晨语气轻柔,仿佛刚刚从没有什么惊天一击、云集响应,他甚至言笑晏晏:
“王管家,现在我要告诉你第三条真理——你看,刚刚说的那两条道理,我都身体力行以实际证明了。因此,这第三条真理就叫——”
说到此处,沐晨却不由皱了皱眉:说实话,他一时兴起要搞什么以德服人,除了要拿这管家立威以外,最多也就是装装逼。现在威严已经完全确立,他装逼也装得心满意足。要让他现想出第三条道理,未免就有点……
眼见衡阳王迟疑片刻,终究是王治王博士水平高超,咳嗽一声解了窘境:
“这叫。”王博士低声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
震慑
随着坞堡围墙轰然坍塌,此次围攻就已大功告成——王家大半的精锐家丁都驻守在城墙之上,基石倒塌后已经全部报销,剩下的部众也被炸药震动得魂飞魄散,无头苍蝇一样的满地乱窜嘶吼嚎叫,再也无法约束指挥。几十个战士入内后稍作威慑,立刻就控制住了局面。
沐晨从马上翻身而下,小心安抚被炸药惊动得烦躁不安的马儿。等到骏马稍稍平静,他才抬头观望,目光扫过身前汹涌如潮水的人群。看到这灰黑色洪流川流不息的涌入坞堡,沐晨禁不住有些感慨:如果皇权与世家冲突,还可以彼此让步稍作调和;现在他们组织平民冲入坞堡,那就等于与满京城——乃至于满天下的士族地主彻底撕破脸皮,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了。
不过,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自然得先下手为强了。沐晨稍微沉吟,伸手叫来了同样是和衣乱战、脸色惨白的涪陵王,让他带着已经木僵的王府管家迅速回城,勒令建康城内观望的官员们全部出来听训,否则的话——
“这一次整队出发,又辛苦拉了这么多百姓来围观,说实话挺不容易的。”沐晨道:“所以呢,要是诸位大人今天非要执拗,我就一事不烦二主,顺手料理了吧。横竖来都来了。”
涪陵王打了个哆嗦,终于俯身听命。
这一次拉人就迅速得多了。在京的官员虽然闭门不出,私下却都派出了家丁打探消息。围墙坍塌后现场乱成了一团,有不少探子乘机入城回禀情报。当然,家丁惊恐之下神思恍惚,回报的都是什么“天崩地拆”、“响声如雷“、“糜烂百里”之类听着就像玄幻情节的疯话,显贵们自然是嗤之以鼻。但去粗取精后仔细琢磨,在京的官员还是达成了共识:
——王晏王侍中恐怕已经栽了。
建康城内禁军独强,要是皇帝下定了决心不顾及什么局势稳定,收拾几个世家高官也不算难事。但胜负得如此之快,仍然令大臣们极为惊骇。等到涪陵王带着王府管家亲自上门催请,这种惊骇就愈发难以遏制——连心腹管家都被活捉,看来王家这一次输得确实难看。
既然胜负如此分明,以望族子弟两面下注的传统艺能,那当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跳出来反对权势煊赫如日中天的篡位者。于是涪陵王只稍作呼唤,都省六部乃至御史都乖乖开门,整肃衣冠出来拜见朝廷诏令,乘上牛车随涪陵王出城。
世家名士固然跋扈,但在屋檐下也知道低头。这些高官在牛车里摇摇摆摆,心下却也渐渐有了思虑。他们反复揣度,觉得自己是低估了一众篡位者的本事——原本以为涪陵王一干人只是因缘际会乘势而动,侥幸之间窃取了帝位,在建康城内的根基并不稳固,臣下可以乘机要挟扩张权势;但以现在看来,对方可能真的拥有极强的武力,强到足以压制都城内一切的反对意见……
如此一来,则之前的计划必须全盘更改——与武力正面冲突纯属脑子进水,为今之计,只有稍作忍耐,徐徐图之。
——当然,稍作忍耐也没有什么。南北鼎立数百年,金陵的御座上来来去去,也不是没有过手握重兵杀伐决断的皇帝,但武力再强又能如何?纵使阴鸷老辣如晋肃宗,天下无敌如宋武帝,也不过只能稍振皇权、暂且压制士族而已。只要皇权更替,一切又会规复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