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斐感激梁裁缝的救命之恩,在对方一而再的要求下暂住了下来,边养伤边给他的裁缝铺打打杂,以及暗地里打听白澜与白嫣的下落。
等到他伤好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同梁裁缝辞行,这时忽然有一位官兵带着文书上门来了。
云斐瞬间以为那是来抓自己的,正要逃,猛地被梁裁缝紧紧攥住了手臂。
云斐不解地看过去,梁裁缝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那位官兵自顾自地开腔:“老梁啊,今日可是最后一日了,你家若再不选一位适龄男丁参军,我可就直接将你拿下交差了。”
梁裁缝那双量衣裳尺寸的手忽而变得力大无比,死死地扣着云斐手臂,将他推到了那位官兵面前,一迭声道:“选了选了,这位,十八岁,身板儿也好,以后定能跟着将军打胜仗!”
云斐一瞬间全都明白了。
他是听梁裁缝的夫人提过的,说他们夫妇原本有两儿一女,可惜长子长女皆因病而去,余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儿子,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前段时日送回老家去了……
难怪梁裁缝会冒险救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回家,难怪他们怎么都要让自己留下……
然而云斐并未当面揭穿梁裁缝。
就当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
那名官兵上下打量了云斐一圈,又狐疑地看了梁裁缝一眼,在梁裁缝紧张不已的神情中点了一下头,冲云斐道:“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梁裁缝拿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行囊,塞到云斐怀中,目光躲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细若蚊蝇地叮嘱了一句:“你此去小心……”
云斐轻微地点了点头,在梁裁缝的目送下,跟着那名官兵走了。
他就这么成为了一名兵卒,踏上了一条一去难回的坎坷路,离他那不知身在何处的少主越来越远。
耍酒疯
迫于远嘉王卑鄙可耻的淫威,白玺老老实实地在他这偌大无比的王府里住了下来。
原本销声匿迹了大半年的夜杀门,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竟又重振旗鼓,在江湖中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而白玺,别无选择地成为了夜杀门的第三十四任门主,亲手给自己戴上了一副冷血无情的面具。
以前白洺和莫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地逼他学着怎么当一名厉害的刺客,时不时便耳提面命地对他说他是夜杀门的下一任门主,他总是不当一回事,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事,自己是绝对不会那么干的,性子倔起来,甚至都不怕挨一顿严厉的家法……
可直到他真的妥协之后,他才明白,当初自己之所以那么有恃无恐地由着自己性子来,归根结底是因为心里清楚,白洺他们就算再生气再恨铁不成钢再怎么家法伺候,也不会不在乎他的这条小命,更不会不择手段地给他下药逼他就范。
白玺身上的情毒每月都会发作一次,也不甘地闹过三两次,也不懈地试过很多办法,甚至有一次生生忍了一晚上,将那解药托付给一位信得过的民间大夫,希望他能配出一模一样的解药来,可惜最后没能成功。
那大夫后来很遗憾地告知白玺,说他能力有限,配不出来,从此就再也没有在白玺面前出现过了。
那天情毒发作时,白玺痛失一枚解药,硬是忍到了极致,最后大汗淋漓地败在了情毒强大的药效下,晕得不省人事。
所幸次日墨锦来找他时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对劲,及时给他喂了新的解药下去,不然他可能真的难以再次醒过来了。
而又一次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白玺也终于明白,以他目前的能力,再怎么折腾都是无济于事……那解药只有墨锦才有,而他只有乖乖听他的话照做,才能顺利拿到。
他只得按捺住所有的急切和锋芒,暂且忍耐下来。
而这个“暂且”,还不知道需要持续多久。
明明日子过得很煎熬,可时间却依然流淌得很快,在日复一日的训练和三不五时的任务中,白玺单薄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高大有力,原本清澈的眼神却一日比一日深沉。
而他身上的这些变化通通逃不过墨锦的眼睛。
又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节,今夜整个都城都解了宵禁,墨锦也不知怎么的,从宫里回来后,像是忽然心血来潮,又像是吃错了药,竟然要拉着白玺去逛花灯。
白玺无可无不可地跟在醉醺醺的墨锦身后,心里却很恶毒地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一把解决了这家伙。
他发现自己真的不只是过瘾似的简单想想,在短短时间内,脑子里已经想出了几十种方案,连怎么抛尸,怎么让对方尸骨无存挫骨扬灰都设想模拟了一遍。
最后暗戳戳冷眼打量一通四周,意料之中地发现了好几名混迹在热闹人堆里装作普通老百姓的王府暗卫——那些人各个都是高手,他一个人打不过,只好及时又不舍地暂停自己的各种想法。
而墨锦此时也在一处卖花灯的小摊前驻足下来,他脸上明明有醉态,开口说话却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嗓音更低了一些:“想要哪个?”
这么没头没脑没名没姓的一句问,白玺险些以为他不是在同自己说话,见他目光看过来,才无所谓道:“哪个都行。”
墨锦便将那架上的花灯挨个挨个看了一遍,随后指着一个画了双龙戏珠的花灯,摊主极有眼力见儿,还不待他开口,已经殷勤地将那花灯取了下来。
墨锦将那个花灯拿在手中,手指拨了拨,又仔细瞧了瞧,似乎对自己的眼光很是满意,得意地把它递给白玺:“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