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灰白发闷的天幕被朝霞刺破,天地万物都身披一层薄光。
但无人有闲暇欣赏这样的美。
因为地平线的彼端,熟悉如噩梦般的巨大土蝼妖角几乎连成了一条望不到边际的线。
那些本来只是成群而行的土蝼,在隐雾彻底散去的那一瞬,似有所觉般,齐齐向着凝禅所在的方向转过了头。
这一幕太过可怖,梁瑶岑忍不住惊叫出声:“大师姐,这是——”
她的话语未能说完。
因为唐祁闻已经冷静地伸出一只手,按着她捏碎了命牌。
梁瑶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下一瞬,她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唐祁闻在凝禅有些诧异的目光里抽剑,折身,声音平静:“大师姐先走,我断后。
”
凝禅看了他片刻:“你命牌出问题了。”
她用的是肯定句。
唐祁闻顿了顿,苦笑一声:“果然还是没有瞒过师姐。是,我也是昨夜才发现,我的命牌上,没有灵息。”
命牌之所以能起到瞬间传送的作用,本就是因为其中灌注了大量的灵息,又镌刻了极为复杂的激活灵阵,这样才能在瞬间触发。
没有了灵息的命牌,便成了真正的名牌,除了写了个名字之外,毫无用处。
唐祁闻顿了顿,声音开始变得慷慨激昂:“吾辈修仙之人!不应贪生怕死!趋利避害!我定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师姐!您放心的去!这里就交给我!”
真可谓悲歌感慨,浩气凛然,义薄云天。
……如果不是对着一群土蝼,并且是一个菜鸡两仪天,试图保护她这个四象天的话,可能更合适一点。
凝禅:“……”
唐家这一代的希望,怎么是个憨批?
这很难评。
唐家在他手上,真的能振兴起来吗?
远处的土蝼开始奔腾,地面的颤动更加厉害了一些,凝禅看着唐祁闻微微颤抖,却死撑着不动的背影,叹了口气,倏而抬手,有些暴躁地将自己胸前的命牌扯了下来。
然后上前两步,一把按碎在了唐祁闻胸前。
灵息灌注在他的命牌之中,唐祁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大师姐你——”
凝禅不耐烦地竖起一根手指:“嘘。你太弱了,赶快滚回去。”
唐祁闻:“……”
唐祁闻
确定,自己在被传送回去之前,听到了一声轻笑。
凝禅也听到了。
她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立在一边的虞别夜,半晌,冷声道:“你不走?”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只简简单单说了这三个字,但落在虞别夜耳中,他就自动翻译成了一句新的话。
——“你以为你不弱?还不快一起滚?”
他甚至很笃定,这位脾气不怎么好的凝大师姐,就是这个意思。
他应该生气的。
但他的心情竟然有种奇异又古怪的愉悦。
如果要仔细解释这份愉悦的话,大约是他过分敏锐地发现,这位大师姐的暴躁分明一视同仁……但在面对他的时候,却又多了一丝很难形容的温柔和奇特的挣扎。
他从未见过这样复杂的情绪。
却又下意识想要更多。
所以他不仅没走,还抬手按在了自己腰间的剑鞘上。
土蝼掀起的妖煞气几乎已经近在咫尺,长风吹起他的发,露出他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不走。”
腰间的剑出鞘一寸,虞别夜顶着凝禅有些古怪的目光,露出了一个生涩且略带腼腆的笑。
“我觉得,我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