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那里,旁边是哗啦啦往下循环淌水的幕墙,与静止不动的她形成动静对比。
酒店的打光很温柔,两条藕臂从她高定的连身裙里钻出来,白莹莹搭在腿上,仿佛在发光。得体的剪裁让少女的腰身不盈一握,脖颈从脑后到琵琶骨之间,骨线呈现一道柔顺的弧,仿佛湖中收颈而眠的天鹅低低垂首,纤细,又自我。盘起的公主辫别上几颗珍珠,几缕额发打着卷儿垂下来,随着女孩均匀的呼吸微颤。
不过是拿着手机的一个侧影,就足以让人屏息。
“我真不知道你搞什幺!”跟前的沈昱猛踹了一脚边上的包厢门,并没有沉陷于女孩的美色里,反倒甩手把她丢在了原地,转身离开了。
凌思南依旧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良久,周遭只有水流的声音。
“你最好别给我打小算盘。”一个女人的声音冷冰冰落在耳畔,“既然你说了同意和他订婚,就规规矩矩做好你的身份,这时候你惹他生气?”
凌思南目色空无地擡起头来,“我忘记了订婚戒指。”
女人一怔,眉头紧皱:“你是故意的?”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给了我订婚戒指让我留着,太贵重了,我平时不敢戴。”凌思南的手一遍遍摩挲左手的中指,慢慢抿起唇瓣不发一语。
“你放哪了?”
她的声音很低,“家里,离开家的时候太匆忙了……”
似乎想起了几天前家里那场人伦闹剧,邱善华偏头笑了声,转回来看她,没过两眼,又气得把头撇开去一阵阵发笑,“就你这样也敢离家出走,就你这样本事也敢对你弟弟……”说到最后两个字,邱善华整个语气都哆嗦起来。
“我已经答应和沈昱订婚了,你还要我怎幺办?”凌思南擡起水眸,里面的光一层层漾开来,是人都会为之动容,“不要再关着他了,只要你能让我见他,要我怎幺做我都听你的。”
“你还以为我会带他来?让你们两个闹得还不够吗?!——搞清楚,从今往后元元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邱善华脸上松弛的皮肤随着怒意微微抖动,好半晌,似是想起了目前所处的境况,又强行压抑了下来,“戒指你放家里什幺位置?”
“床头柜。”凌思南说,“可是现在妈妈你去也来不及赶上沈叔叔的发言……”
“闭嘴,我不想再听你叫我妈妈,我生不出你这样的孽种。”邱善华拿起手机按了几个号码,“我会让人去拿,不是你操心的事。”
匆匆地交代过后,邱善华又低头扫了凌思南一眼。
十八岁的少女,清澈,美好,易碎。
如果不是那件肮脏的恶心的背离人性的龌龊事,也许她可以考虑成为家人的以后。
但这个女儿竟然,染指了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宝贝。
现在?
让她带着对凌家的愧疚,一辈子为自己赎罪,才是唯一的出路。
她不可能原谅。
永远都不可能。
带着作呕的反胃感,邱善华也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凌思南望着空无一人的休息室,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手机震动,她拿起,盈润的唇轻轻开合。
“所以,他肯定没有出来过。”凌思南寻求确认,“……嗯,麻烦您费心了,盛叔。”
挂断通话,她飞快地在手机上发出一串消息:[她让人去了。]
捊起裙子,凌思南踩着高跟鞋一路回到了主宴会厅,坐到了沈昱边上。
彼时沈昱正靠在椅背聆听自己的父亲在会场中央慷慨激昂地朝来宾陈词敬酒,见她落座,瞥了她一眼。
凌思南微微垂眸。
沈昱勾起嘴角,又把脸侧开了。
酒过三巡,宴会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有工作人员来为凌思南和沈昱准备,因为很快就要宣布凌沈两家联姻,他们需要上去做一些简单的发言。
在那之前,沈国旭要先发表另一件大事。
“众所周知,未来几年环宇世贸要发展澳洲市场,需要一个稳定长久的合作伙伴……”
凌思南擡头望着聚光灯下沈国旭的轮廓,想起了今日见面时,塞到她手中的那个大大的红包。
——对不起啊,伯父。
——不管如何。
此时距离凌思南一个身位的凌邈正在接电话。
在沈国旭的宣布落下最后几个字时,听见电话中下属报告的凌邈,脸上也是风云变色。
他震惊地僵在椅子上,同一时分和邱善华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席上的酒杯砰地被邱善华失手碰到了地上。
她猛地转过身,拉起凌思南就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