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襄都有些真信卫诩就是他母后借来敲打他的。
“是。”卫诩这厢回了。
“去作甚?”
“去皇祖母宫里问皇祖母一点事。”
“什么事?”
卫诩闭嘴不答。
“说。”卫襄见长子低头不语不看他,淡淡道:“男子汉大丈夫,畏首畏尾像什么话?抬起头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是。”卫诩抬起头来,毕恭毕敬回道:“今天下午皇祖母宫里的丁大人来母妃宫里告知孩儿初一十五可进始央宫随皇祖父抄书,孩儿鲁顿,当时只顾心喜孩儿能得皇祖父青眼一事,忘了问丁姑姑今天就是初一,孩儿是不是得去始央宫拜见皇祖父一番,听听他老人家对孩儿的安排。”
“你就是去问这事的?”卫襄话说得甚是温和,“那不用去了,天晚了,你皇祖父这个时辰已经是处理过公务,准备用晚膳夜间御花园散步的时候了,这是他休息的时候,你不用过去打扰他了。”
卫襄厌恶他生母皇后不经他允许就把卫诩送到了他父皇面前,其中最要紧的就是连他这个当太子的都不能随意进出始央宫,宫里的人都当他是因着他生母皇后跟他父皇之间生了闲隙,可只有太子明白,实则是当今天的皇帝陛下不太喜欢他每日随意进出始央宫,卫襄一闻到他的这个味,不用他父皇明说就已识趣地少去了,现在去的多了,还是因着他那个父皇不得不多见他,与他当面商讨交给到他手上的那些政事。
他都不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卫诩却能每个月去见两天,跟的时间长短还不好说,卫襄不喜,因不知他母后心里真正的用意,不喜上加不喜,更添不喜。
这不喜之情一在心里泛滥,他也不愿意去帮他儿子问这一趟,就直接拒了他这儿子的用意,他挥手道:“你也不用去问了,回罢。”
说罢,他迟疑了一下,道:“一起回,我正好要去找你母妃,见见你媳妇,早上那杯儿媳妇茶我还没喝到,正好喝了。”
卫诩僵在了原地。
“走。”卫襄提脚就走。
他走了几步,福公公在他身后小声道:“爷,太孙没跟上来。”
“哼。”卫襄轻哼了一声,脚下步伐速度不变,他不信卫诩敢不跟上来。
“爷,太孙爷,”他们背后,小杨子都快哭了,他带着哭脸道:“您就回罢,您要是不回,太子爷不定怎么借故发落娘娘呢,您忘了,还有梅娘娘娘呢。”
卫诩阴着脸朝那行人的背影看去,只见这天色将黑的暮光下,他苍白的脸就如黑夜当中竖着的一张白色招阴幡一样地糁人。
这趟小凤栖宫她铁定会去得值。
“回。”
夜暮中,小杨子只见他家太孙的身子在十二月的寒风当中就像纸剪的人一样摇晃了几下,声音轻飘飘得就像空中的风。
卫诩不得不回。
他的母亲,他的妻子不被为难,胜过他去博取皇祖父那不知名的欢心。
他也担不起那不孝子逆子的罪名,他父王从张口那刻起,就没给他拒绝的可能。
太子啊,他的父亲。
卫诩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他母妃为了他委屈求全,他还能不能活到如今。
“是。”太孙终究是认了,只有小杨子知道他家太孙这轻飘飘一字后的血泪,这厢卫诩未哭,他却是掉了眼泪,又怕前面的人看到,他飞快别过脸去擦去眼睛,再回头又是一张笑脸,“太孙,小杨子扶您。”
“好。”卫诩让他扶了他,放软了身体,虚虚弱弱地走了两步,又叫来了其中的一个侍卫,“时令哥,过来背我。”
侍卫秦时令获令出列走到他前面弯下腰背了他。
一行四人的速度快了,很快跟上了前面的人。
福公公转头看到了跟上来的太孙,还没说话,他今儿带的小太监小喜儿眉毛一挑,尖着嗓子惊讶地道:“太孙原来走不动了呀。”
就这身子,还想走到凤栖宫去呢。
小太监和小杨子不对付,说着眼睛还带了小杨子一刀,刮了小杨子一眼。
怎么今天跟着福公公的是这厮?小杨子心里叫苦不迭,也不知怎么地,他在福公公的徒弟们面前已经很是伏小做低了,可福公公有两个徒弟老是看他不顺眼,这小喜子就是其中一个,今天这厮拿他作筏子,是他带累太孙了。
小喜儿嗓子尖锐,说话自带三分讥讽味,这话一说出来,那意味就跟说太孙爷是个走不动的废物差不多。
福公公看了他这徒儿一眼,小喜儿一见师傅的眼睛看过来就低下了头,跟鹌鹑一样乖巧。
“太孙累了?”徒弟太尖刻,却未必没合太子的心意,福公公摇摇头,转身上前一步,向卫诩走近了一点,关心问道:“太孙,可有哪儿不适?要叫太医吗?”
福公公这话听来就好多了,小杨子也分辨不出福公公对他们太孙是好还是不好,可人家满脸的关心作出来就是令人舒服,他强笑着回了福公公:“是有一点点乏了,将将太孙有一点点不舒服,怕回去了没精力陪太孙妃一道给太子爷奉茶,就让秦侍卫背了他好养精蓄锐,等会儿也好有精神多和太子爷说几句。”
小杨子说罢,福公公点点头,和气道:“是了,那我们走快点,太子爷都走在前面了。”
“是。”小杨子道。
福公公转身,转过身的时候眼睛冷冷地看了他那徒弟一眼。
太子身边比他还小两岁的小太监已能独当一面,应付起他来都井井有条,他这个心眼小的徒弟还以为他比人家高明,要高人一等,见到人就要踩人一脚,也不知从哪来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