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的泥土湿软,不久前应该才下过一场雨,白衡追随着那几人留下的脚印,往岛的深处去。
这是一座丛林岛,海岸由贝壳沙和石头组成,再往里一些是一些东域常见的椰栗树,可要再进去,则是一些本不应该在海边气候出现的水杉树。
混乱海域诡异的规则再次大放异彩,白衡留心记下这点,他继续追随脚印,到了一处低矮的灌木丛附近,脚印开始变得更多和杂乱,这里有一个人类聚集地。
此时从日光和树木的影子判别时间,大概是正午,这个小型村庄内有炊烟的痕迹。
白衡继续往里走,他路过一家简陋低矮的泥巴糊做的农舍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再走,下一家农舍里也照旧没有人的踪迹。
容适的舌头被沈晏清一剑砍伤,暂时无法收回,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洋流没有把他们带到很远的地方,他们很快上了岸。
这是一个很贫瘠的岛屿,焦黄的土地上到处是大块大块的岩石。
他们在岛上走了一会儿,每个人都面色沉沉。
容文光是因为伤势,容丰明则在想要如何处置容适,容莹莹在担忧容璧的伤势,容璧正在害怕岛上会不会出现未知恐怖的怪物。容子安的状态是五个人当中最好的,但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迷茫。
容适捂着嘴,心想沈晏清为什么不跟着他走。
容怀阴在想混乱海域将他们分成两波的原因是什么,另一股未知的力量会将白衡和沈晏清带去一个怎样不同的岛屿。
等他们翻过眼前的山丘,山的背面竟是一片沙漠。
黄色的砂砾与风揉混在一起,使风舞动地有了具体的形状。天边有五个太阳,像火炉似的焦灼地烤着这片即将燃烧粉碎的土地。
容适忽然觉得自己的舌头变得剧痛,以龙族的恢复力,这样伤势原本不该对他造成很重的伤害,长着半日短则数个时辰就该愈合复原。
就在他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时,他发现自己与生俱来的法力消失了。
其余几人也同样发现了这一点,他们的力气开始变小,原本能一瞬看到千里之外的眼睛变得模糊……受伤的容璧和容文光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容怀阴一直看着远方起伏不定的沙丘,那儿有一列正在移动的红色的点。这一排列的红色,在黄色为底的沙漠中显得很突兀显眼。
这是一列十六人,他们身穿着红色的神官服,头顶带着黑色的礼服帽,衣袖宽大到有些不可思议,黑色的礼服帽上乌纱垂下来遮住了他们的脸。
他们寂静的走着,偌大的沙漠没有一点的声音。他们像鬼魂一样地飘着前进。
容怀阴才瞧见他们在远处行走,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稍一眨眼,这些人就消失不见了。
“看见那些人了吗?”
容怀阴脸色铁青。
容适左右张望了下,才说:“没。什么人?”
容子安看见了:“在沙丘的另一端,我看见他们走过去。”
这片岛屿荒芜得可怕,错过了这一回,或许很长很长的时间不会遇到能沟通对话的人,容怀阴思考了一瞬,当机立断决定追上去。
容子安和容适、容丰明、容莹莹留下来照顾容文光和容璧两个伤员。太阳太大,他们要去找一个能暂时避阳的地方,五个人互相搀扶着,好运气的在另一片的沙丘背部,发现了一个凹陷的深坑。
几只沙蝎从土地中爬出去,容适一脚碾碎了这几只蝎子。
容文光的伤势比容璧更重,原先在海底时倒还好,但上了岸后,他的伤势急速的开始恶化,短短的一个时辰,他就开始在发烧说胡话了。他一开始是嘀嘀咕咕的说想喝水、觉得饿了,很快他开始低低哭泣,说自己不想死。
其余五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沙漠的温差很大,冰冷的月光照下来,迅速地带走了太阳遗留的温度,生来天骄的龙族在这时忽然感受到了自然的残忍。
重伤的容文光开始失温,但他觉得热。
回光返照让他有了点力量,他突然坐了起来。沙洞外,不再是白天沙漠的样子,平整的砂砾光滑得像一片宁静的湖泊,月光倒映在上面,亮得像雪地,让人产生一种无边无际的孤独感。
容文光说自己要回大海里去,他说话的时候,面色潮红,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这里哪有大海。原本容怀阴追出去时,他们想过回到最开始上岸的地方,但岛屿的地形已经变换过了,他们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们哪里敢让容文光出去。
容莹莹连忙哄骗道:“等族长回来,我们就能回去了,文光你再忍忍,马上就不疼了。”
容文光似乎听进去了容莹莹的这句话,他慢慢地、喃喃地复述着容莹莹的这句话:“马上就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他缓缓地靠着沙洞躺下,片刻后,没了呼吸。
其余五人心中其实已经料想到这个结局,内心百感交集,一时间所有人都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容文光的尸体。
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滴漏的声音。时间在分分秒秒地过去,他们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容子安第一个开口:“族长什么时候回来。”
容莹莹说:“这里的地形会变。”她话没说完,意思很明显,容怀阴不一定回得来。
“接下去我们不能再分开了。”容适说,“得找到导致我们失去法力的那条规则。”
容文光与其说是死在他来时身上的伤上,倒不如说他实际上是死在混乱海域导致的规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