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是说他对漆饮光的保护实在太过。
煊烺回头望了一眼,孔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天边,他收回目光,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我实在不想看你再那般伤心了。”
当初就是他没能保护好他们的长子,使他在涅槃之时溺毙于海水中,青鸾取火归来,本就虚弱至极,又经历丧子之痛,险些跟着身陨魂消,煊烺至今心中有愧。
他不想看她再经历一遍那样的痛楚,他也不想再经历一遍那样的痛楚,可事事总是不能如他所愿。
青瑶听到身后压抑不住的急促呼吸声,回身抱住他,将他按在自己肩上,柔声哄道:“不会的,你要相信我们的孩子。”
煊烺低头靠在她肩上,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有肩上渗入一点温热湿意,青瑶道:“好了好了,再哭会被你的臣属看见的。”
煊烺蓦地抬头,睫上有赤红的火光一闪而逝,将什么泪意都蒸发干净了,他冷凝着眉眼,威慑的目光往四下一扫,见殿宇内外的侍卫都自觉地低垂着头,才哼笑一声道:“他们可不敢随便乱看。”
周围的侍卫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确实不敢乱看,乱看的话,是会被主君烧秃羽毛的。
第90章
沈丹熹踏入画壁之后,并不只是作为旁观者那样旁观女娲炼石补天的过程,她像是变成了那画壁上的女娲,亲身站在了炼石的熔炉前,幸而时时都有一双手轻柔地托举在她的手背上,引导她该如何捻火炼石。
熔炼五色石并非易事,当初女娲熔炼五色石耗去了七七四十九日,沈丹熹跟随女娲磕磕绊绊地学,耗时只会更久。
她须得时时刻刻调动自己的灵力,精准地掌控每一分火力,控制五色石的融合,不能有半分松懈,但凡有一点偏差,都无法熔炼成功。
沈丹熹在画壁里进行练习,失误了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她难以想象当初女娲在熔炼五色石时,是如何做到一次就成功的。
这位上古女神已经陨落了,画壁里所残留的只是一段图腾影像,她无法与她进行交流,只能随着她的指导结印控火熔炼五色石,当又一次失败后,周围的景象消失,她再次出现在画壁外。
老实讲,沈丹熹天生仙胎,天资聪颖,资质非凡,不论学什么都快,哪怕是再繁琐再复杂的法阵咒术,她都能研究明白,她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挫败的时候。
相比起后世愈发繁复的手诀和法阵,上古时代所施展的法术要简单粗暴得多,甚至也许连“术”都称不上,熔炼五色石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法阵,一个大石垒出来的熔坑,一团炽烈的神火,丢入熔坑的五色石。
她要做的,就是把神火推入熔坑,以神力催发它的火气,将熔坑里的五色石烧化。
说来如此简单,沈丹熹听老君炼丹,也觉得简单,无非就是按照次序将药材丢进去,守在炉子边扇扇火,待到时间到了,便能开炉取丹了,可真要上手去操作,便会知道天难地难。
沈丹熹自认自己没有什么炼丹和炼器的天赋,哪怕是女娲手把手地教导她,她还是炸毁了好几次熔炉,别说什么补天的五色熔浆了,那炸毁的坑底乌漆墨黑,实在难以辨别出是什么玩意儿。
女娲熔补的那一片天域,五色虹光飘逸,瑰丽至极,若真要将这一团乌漆墨黑的什么玩意儿补上天幕那塌陷的一角上,沈丹熹单是想想,就丑得无地自容。
她站在画壁前,白皙的面容被爆炸时扑面而来的火烟熏得焦黑,向来乌黑柔顺的长发因日日受着烟熏火燎都变得干枯毛躁了许多。
沈丹熹一时倒顾及不上自己的形象,当她走回画壁前,重新回到鸾鸟叼来神火,准备开始炼石补天的图腾前时,发现就连画壁上的女娲图腾好似都比最初时焦黑了不少。
沈丹熹:“……”她捏起袖子,拭了拭女娲面上的黑灰,实在惭愧。
过了半晌,她才重新做好心理建设,再次抬手握上图腾上女娲的手,画壁前光芒闪动,她再一次踏入画壁内。
沈丹熹这边不太顺利,漆饮光那一边亦困难重重。
炼石的神火乃是地心火,漆饮光找到了一处活跃的火山,顺着火山口翻涌的岩浆逆行而入,他毕竟有着凤凰的血脉,凤凰一族属于火性鸟,从生到死都与火息息相关,他以妖力裹身,遁入岩浆中,初始倒还能忍受。
只是越入地底,火气便也越盛,单单只是这些流动的岩浆便已叫他有些寸步难行了,而他想要找的,还是深埋于地底能将一切都熔化,造就这一条条岩浆河流的神火。
地底世界变成了一片刺眼的橘黄色,颜色逼近于正午悬空的烈日,到了这个深度,已是生灵绝迹,目之所及皆是流动的岩浆。
走到最后,漆饮光妖力耗尽,只得凭着肉身抵抗越发炽烈的炎熔火气。
一开始只他的发梢被烧得卷缩起来,轻轻一搓就变为了灰烬,身周各处都燃起了一簇簇火苗。
紧接着便控制不住现出了尾羽,被丹青之术涂染的翎羽在这一片明黄色的岩浆地底,格外美艳而绚丽。
但很快的,他身上这一根根经由沈丹熹亲笔涂染的翎羽也开始焦枯燃烧,火焰顺着孔雀纤长的尾羽一点点蔓延上来,吞噬了尾羽末梢赤金色的眼状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