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庭微微颔首,四目相对,他的眼中染上一股坚定,“嗯,朕信你。”
“我娘没死!”李桃之拿起帕巾擦了擦眼,她眨眨眼,长睫微颤,“我娘活着!”
“朕信。”
从前,宋沅庭喜欢用证据说话,说来荒谬,此刻,他居然无比相信,她口中的话,居然觉得一个染病之人,死里复活了。
又或许,柳西宁,压根没死。
李桃之情绪稳定后,农户送上来一盘烤羊腿,孜然烤肉的香,猛地扑入鼻尖,李桃之抿了口茶,喊住农户,问,“大爷,这茶甚香,不知西北之地居然还能种植桂花吗?”
农户大爷放下盘子,听到她说的话,笑了笑,手指下意识地摸着下巴,说道,“这茶啊,是一个故人留下的,已有多年了,今日来了贵客,特拿出来招待二位。”
“故人?”李桃之有些困惑,这故人总不能是从前的阿娘吧?可这茶色仍新鲜,似近来才晒干的,绝不是什么陈年旧物,这大爷有所隐瞒。
“是,一个旧友罢了。”大爷说完,眼睛眨了眨,又问,“如若娘子喜欢,这边还有一些,给您带走。”
李桃之想了想,嗯了声,抬起头,露出淡淡笑容,“麻烦您了,给我一点点就行。”
“行,这就给您弄。”大爷笑笑,转身离开。
农户大爷走后,宋沅庭沉声道,“他撒谎。”
“什么?”李桃之转头看向他问,她的长睫扑闪扑闪,在月色下尤为朦胧,一身玫红色的长裙,给她整个人多了几分明媚与张扬,洁白的脸,因喜悦,染了红晕,凑到他身边问时,一双脸极清晰露在他的眼中。
宋沅庭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指腹的薄茧摩擦这她柔嫩的肌肤,李桃之忙将脸撇了回去。
“方才你问时,那大爷神色躲闪,小动作不断,他在撒谎。”宋沅庭笃定道。
“他为何要撒谎?”李桃之问。
宋沅庭摇头,他拿起木着夹了块羊腿放进李桃之碗中,“先别想了,总而言之,你娘活着的几率甚大,先尝尝这羊腿,吃完回头再议。”
说完,男人也夹了块羊腿放进碗中。
李桃之掩下心头的烦躁,低头拿起筷子,开始捣鼓羊腿,忽然,她想起在西深山时,他也曾大口大口和那些士兵吃肉喝酒,虽一身清贵,可却截然没有端着架子。
思及此,李桃之抬头,一眼瞧见男人正拿着帕巾,包裹着羊腿的骨头,拿在手上慢条斯理啃着。
李桃之见他这样,也学着拿起帕巾裹着羊腿,拿在手上。
果然,比用木着方便多了。
孜然的香味,伴着烤肉的香,在口中漫溢,每咬一口,她就被惊艳一次,羊肉烤得极酥,又脆,李桃之吃的满嘴油,她忙用帕巾擦擦手,又擦擦嘴。
再抬头,看向宋沅庭,只见他手缝里干干净净,脸上亦是,没有一丝油渍,雍容华贵,如在宫中吃着宫宴。
她怔然了下,忽然觉得,碗中的羊肉不香了。
之后,农户又送来了爆炒羊肉,包括清炖羊肋骨,这道美食,只加了盐,撒了一把葱花,可味道极为鲜美,一根羊肋骨,沾上特制的酱汁,咬上一口,不腥不柴,酱汁加了醋,相反,酸酸甜甜,极为可口。
最后,才上了一道简单的家常炒青菜,李桃之吃得少,最后一迭青菜,她只吃了几片叶子,便搁下了筷子。
两人没白吃人家的,临走前,宋沅庭给了农户一迭银票,可那农户却出人意料的没收,只是笑笑,“真的不必谢,应该的。”
离开农庄,两人上了马,微风徐徐,伴着月色,微风不燥,一切都刚刚好。
李桃之揽着男人的腰,将头靠在他后背,她开口,声音带着困意,“皇兄,我们就帮了人家放了会儿羊,可为何,他们对我们这般好?”
宋沅庭摇头,他勒紧缰绳,似乎想起什么,问,“你不觉得他的妻子,不太像牧民吗?”
“他的妻子?”李桃之呢喃。
“是,他的妻子虽穿着麻衣,可手指纤细,且身姿纤细,并不像是被粗养的。”宋沅庭开口。
夜色下,李桃之的瞌睡劲儿一下子被冲散,她揪紧男人的长衣,紧咬唇瓣,脑袋里昏昏沉沉,有些画面自她脑海中浮过,可却一闪即逝,怎么也捉不住。
“别想太多,朕派人去村子里查下。”
宋沅庭低沉的声音,稍微抚慰了她的心,李桃之嗯了声,趴在他背后没再开口。
今夜像是一场梦,回到南尧皇宫,已是深夜,万籁俱寂,李桃之回了阿娘的寝宫,不知怎的,她竟在这屋子里,发现了今日那个农妇身上的味道。
她赫然清醒,循着味,在一个木柜里找到一个木匣子,那味道全然暴露出来,竟和那农妇的味道一模一样,她颤着手打开,木匣子里躺着一个香囊,她拿起,放在鼻子尖闻了闻。
“是,是这个味。”
是阿娘的味道。
那个农妇
为何会有阿娘的香味呢?
李桃之秀眉微拧,很快她才理清思绪,她的阿娘,如她一样,擅作画,会易容。
故而才会换了张脸,且这么多年过去,阿娘的身形,变了也说不定。
她微怔,后背发凉,扔下木匣子,李桃之往后退了退,她的阿娘看向她时,眼中毫无爱意,似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片刻后,她劝自己,这么多年,她长大了,阿娘不认识,也不奇怪,可真是这样吗?
一场莫名其妙的全羊宴,全然不收的银票,究竟是款待,还是场密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