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绪突然转了话题:“我曾经想在某个渔村或者农庄生活。”
李雨游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还是给面子地接话道:“你会捕鱼还是养鸡?”
“都不会,现学嘛,”闻绪懒洋洋打了个呵欠,“总不会比经营公司困难。”
“那你可以现在下船,”李雨游说,“我觉得这儿就挺不错。”
“是还可以,虽然偏僻了一点,但看起来条件不错,”闻绪赞许道,“你知道这渔村叫什么吗?”
李雨游摇摇头:“我脑子里又没地图。”
“我也不知道,这儿太多不知名的小地方,”闻绪依旧是闲聊的语气,“不过旁边有几个村子倒有所耳闻。”
话里话外都听不出意思,李雨游只能虚无地称赞:“那你真是博闻多识。”
“那倒没有,偶然听说的,”闻绪说,“尤其有个盛产鸡蛋的地儿,叫河榕庄,你听说过吗?”
三个字像根针刺过毫无准备的神经。
事到如今李雨游终于知道了他在说什么。
他哑口无声,说不出话来,而闻绪还在继续问他:“按理来说,这几个村庄交通不发达,村民来来去去,只能从这渔村坐船出行,李雨游,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虚惊
-你叫李雨游?
-对。
-我们俩真有缘分。
“好几个月前,我让贾云川查过你的来历,”闻绪仁慈地没有盯着他,而是继续面朝窗外,趴在了窗台上,“他给了我一份信息,他这个人有点木讷,但做事很仔细,提交上来的材料都是自己核查过的,根据信息记录,李雨游,二十五岁,出生在河榕庄,长在河榕庄,学校在河榕庄,父母在养鸡场打工,养鸡场出了桩事故,屋顶坍塌,死了三十来个人,他们就在其中。”
说到这里他感叹了一下:“有点悲惨,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故事,你觉得呢?”
李雨游手拉着自己衣角,保持着沉默。
“可惜的是,落后的地区没什么图片材料,文字资料不过就是根据旁人口说记载,不过里面也有几条有趣的内容,比如李雨游很懂事,从小帮父母干活,晒得有点黑,以及李雨游小学的时候跟隔壁渔村渔民的女儿订了娃娃亲”闻绪短暂地停顿了,“我应该先采访你的美白秘诀还是你的婚姻?”
闻绪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但每个字都有重量,压住了李雨游的呼吸。
他不能回答,也无法回答。
已经很久没有人提及过他的过去,甚至当新的日常积累成习惯,路过高楼大厦,恍惚之间觉得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直到今天闻绪将尘封的章节翻开在面前,才知种种皆是幻觉,发生过的往昔将长久客观存在在时间里,永不随人体主观意愿而转移。
“这些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吧?”李雨游说得有些没底气,“你了解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闻绪终于转身,凭借他的身高垂眸端详李雨游。
“咱俩都私奔了,了解点对象的背景不是应该的吗?”闻绪又开始说那些不着调的话。
李雨游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能用无限沉默将煎熬的时间越拖越长。
叩,叩,救命的两道敲门声,给李雨游送上呼吸的氧气。
闻绪从容地去开门,门外是同意让他们上船的船员,两个人用陌生语言简短交流了几句,从比的手势来看似乎跟船的动线有关。船员临走前向屋内扫了一眼,对他们俩的起居很好奇。
闻绪关门后替船员转达:“锚上有根链条断了,船得临时在下个港口停一下,他们说港口有零售商店和饭馆,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看在那只表的份上,他们会替我们买单。”
他又是如此切换自如,但李雨游不行,他还停留在刚才的紧张中,绷紧了自己的神经。
闻绪见状笑了:“别这样如临大敌,你想好了再说也行,编一套说辞也行,只要这次能骗过我。”
船停的港口规模不大,依旧是个小村落。船员所说的零售店和饭馆是双层的独立楼房,看起来也颇为老旧,孤零零立在岸上。
闻绪已经丝毫不留恋刚才的话题:“我提议咱俩还是下去吃个饭,船上的食物你一定吃不惯,感觉不一定能撑到工业区。”
用词是提议,实则是指令。李雨游跟着闻绪下船,再次踏上陆地险些有些站不稳,闻绪搂住了他的肩,在原住民眼中再次成了恩爱的逃婚夫妻。
饭馆悬挂的标牌只剩一半,不知是人为破坏还是被风吹掉的,里面环境堪忧,地面都未曾认真清理过。但店家看起来是个性格别致之人,基础条件没落实好也不能缺了设计,大概是参照着野外丛林的画风,用了很多挡板来装修,搞得吃个辣土豆都颇有隐秘性。
他俩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着,闻绪没跟船员客气,点了店内最奢华的菜品——豪华甄选至尊马铃薯套餐。
不过就算是豪华套餐,也没有送餐服务,还得顾客亲自去取餐。李雨游端着两碗大土豆往回走,路上又碰到昨天那两位女船员。
胖的那位眼神玩味地从李雨游和闻绪身上接连扫过,凭借着伟大的人文主义,放了两粒葡萄在李雨游碗里,小声说:“对肝肾好。”
闻绪目光追随着李雨游,直到后者坐到他对面,才若有所思道:“怎么办?私奔对象很有市场,相当有危机感啊。”
这两粒葡萄不是自己的礼物,而是对闻绪某方面障碍的慰问品。
李雨游想了想,将它们挑到了闻绪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