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说自己今年过完生日就满十岁了,目前在上小学四年级。
原来你就是他整天挂在嘴上那个“家里人”。顾以诚想。
十年前……自己那时候还不认识文清让,对方昨晚关于性向的回答应该是坦诚的,那怎么会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他那段时间经历过什么事情?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文清让一无所知,连对方人生中的过客都算不上。
有太多疑问郁结在心头,不知该从哪里解开。他回过神,问文熙和,“你想吃什么?”
在一起排练演戏半年多,顾以诚对文清让的饮食习惯有个大致了解,但不确定文熙和口味是不是同她爸爸一样。
文熙和正站在冰柜前面研究冰淇淋,闻言抬头好奇道:“你什么菜都会做吗?”
顾以诚仔细打量她,小姑娘细眉杏眼,一脸机灵相,很讨人喜欢。但怎么看,都和文清让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难道是像她妈妈?
“那不至于,我也不是厨师,”顾以诚说,“不太难的应该可以。”
小姑娘略加思索,也没和他客套,报了几个菜名。顾以诚说没问题,见文熙和还在看冰淇淋,问她要不要买几个。
文熙和眨眨眼睛,粲然一笑,“不用啦,我不想吃,就是觉得它们摆在一起很好看。”
周一上午的超市顾客不多,以中老年人为主,他们两个的组合走在其中,还有点引人注目。
顾以诚在蔬菜区选东西,旁边的文熙和盯了他一会,忽然说:“你就是爸爸之前提到过那个混血的同事吗?我在场刊上看到过你的照片,你长得好帅,比我们校草帅多了。”
顾以诚把挑好的菜放进用来称重的保鲜袋,动作顿了一下,“你爸爸……怎么说我的?”
“他说……”文熙和认真回忆,“你演戏很有天赋,会思考什么的……还有一些话我记不住了。”
对方评价的是作为音乐剧演员的自己,而不是他本人,意料之中,仍不免失落。
文熙和想起什么,解释道:“对了,我不是因为觉得你年纪大才叫叔叔的,但你是我爸爸的同事,我叫你哥哥总感觉有点奇怪。”
她似乎为此苦恼不已。顾以诚忍不住笑了,“我无所谓啊,看你喜欢,你直接喊我名字也可以。”
“我还是不太习惯,”她提了个折中的建议,“那我叫你小顾叔叔吧。”
顾以诚同她聊天,感觉暂时轻松了一些。他有点庆幸小姑娘拉着自己来超市,给了他整理心情的时间,总好过在文清让面前,将狼狈模样暴露无遗。
“你知道有部音乐剧的女主角也叫茜茜吗?”他指的是德语音乐剧《伊丽莎白》,国内剧迷习惯称其为“一粒沙”。
“知道,”文熙和声音欢快,“我和姑姑一起看过那部剧。”
她哼起其中那首《当我想起舞》(wennichtanzenwill)的旋律,几句过后停下来,歪头看他,“但我不会德语……你会吗?”
“会一点。”
顾以诚之前自学过一些德语。他把方才她哼的那几句小声唱了一遍,文熙和听得认真,眼睛闪亮地下了结论,“你唱得真好,除了我爸爸,我还没听过谁唱歌这么好听呢。你能教我唱这首吗?”
顾以诚点头应允,文熙和很高兴,主动拿过顾以诚装好的两个保鲜袋,跑到一边去称重了。顾以诚看着她的身影,一些被勉强压下去的心事又卷土重来,如鲠在喉。
文熙和拎着贴好标签的袋子回来,顺手放进购物车。顾以诚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们家平时谁做菜?”
他无法按捺住自己对她身世的在意,又怕尖锐的问题会刺伤她,尽量采取迂回的打探方式。文熙和的存在像是时刻提醒着他,他在文清让的人生里完全是个局外人。
“我奶奶,她做菜可好吃啦,不像爸爸和姑姑。”提到这件事,文熙和一脸嫌弃。
“你爸爸不和你们住一起吗?”
“嗯,他平时一个人住,”文熙和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我小时候都是爸爸带的,后来奶奶说我长大了单独和他住不方便,我现在的家上学也比较近。”
“这样吗,”顾以诚斟酌语言,“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人么?”
“你是不是想问我妈妈的事情?我没有见过妈妈,我爸爸说她人很好,但他们不太合适。”
出乎他的意料,文熙和主动解答了他的疑惑,顾以诚观察她神色,没什么异常,于是试探道:“那他们是……离婚了?”
文熙和摇摇头,看起来毫不在意,“我爸爸没结过婚,他和妈妈的事情,我也不是特别了解。”
顾以诚心想:好险,差一点当小三了。
事实却是,文清让连这个“当小三”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忽然想起殷玥那时候口无遮拦,说万一文清让已婚已育,顾以诚岂不是爱而不得。
现在看来,她这张开过光的嘴,居然歪打正着说对了一半。
说得很好,下次别
说了。
他又问:“那你想过要见你妈妈吗?”
文熙和认真思考一番,“有点想,我主要好奇她长什么样子,爸爸都没给我看过照片,但见不到也没关系。”
有的小孩从没得到过真正的关爱,完整家庭只不过是给外人展示的和谐表象;有的小孩拥有足够多的爱,便不在意家庭拼图缺失的那一块。文熙和属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