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一杯接一杯,陈年佳酿勾起陈年旧事。那一年,曲黎和年少的赫连谖赌棋,下了三把赫连谖连败。曲黎明眸皓齿,乌如云,她赢下三局后一笑倾城,刹那间人世间的芳华皆失色。
那时,赫连谖已然手控大权,他紧张地问:“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他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口干舌燥。
曲黎的声音像黄莺一般,一字一句敲在他心上:“你要答应我,第一不准对西州出手,第二你要关照好我的女儿,第三,第三……”
曲黎斜着眼望向这盘棋,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抬眼冲着赫连谖笑,温柔可爱,她说道:“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多事之秋唯有以善行天下方可得善终。”
赫连谖怎么也没想到,曲黎竟不想要求他给她皇后之位。
“你怎么不说话?你输了不肯兑现诺言吗?”曲黎生气地问,好看的眉毛蹙成两轮新月。
赫连谖答道:“我会完成的。我……你怎么知道以后生女儿?”他双颊泛起可疑的红晕,好奇极了,曲黎一直运筹帷幄,所有政事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当然,那时的他以为,是他和她的女儿。
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王,没人告诉他西州前来和亲的九公主是西州卜筮之传人,她通晓过去与未来,当她与赫连谖频繁接触,先皇心里便有数了,只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朝中势力已成定局,哪有人会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就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因此,后期先皇直接放权,让他的儿子们去争。虽然他不肯承认,赫连谖是他最不喜欢的孩子,从小就没什么存在感,看上去懦弱怕事。可是他又想到,既然天意如此,证明赫连谖并不是个庸才,用十几年的时间藏拙,骗过了后宫骗过了兄弟骗过了前朝大臣也骗过了自己,只能说他心有城府深不可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前朝太子和几个母族兴盛的王爷缠斗不休时,赫连谖暗中笼络人心,做了几件实事,而他向来不被人放在眼里,别人也懒得管他。只可惜,太子最终起了弑父夺位之心,这彻底让先皇心灰意冷。
赫连谖的才干显露,再加上他一直没有加入党派之争,与人从不结怨,不少能臣另择良木。为何一时之间众人都有此举呢?因为天之骄子覃寺率先站队到赫连谖这边。
太子被废,随即而来的五王之乱引得朝廷哗然。先皇疼爱太子,太子被下放途中不堪其辱自焚于碧波庭,得知消息后竟一病不起。有野心的五王爷起兵造反,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与三王爷四王爷在上京城外的蓟州交汇,其中三王爷又反水,军队瓦解,随后七王爷和八王爷分别以收复叛军之名加入此次斗争。
“皇上,叶将军有事奏请。”
一声轻唤将赫连谖拉回宴会。
赫连谖瞥了一眼孟数章,不悦地转过头。他心中有不快,叶震该受惩罚。
孟数章低下头,俯下身子在赫连谖耳边说道:“叶将军特让奴婢传话,说北狄那几个俘虏将领尚不知道如何处置,请皇上定夺。”
赫连谖冷下脸,双眼眯成危险的线条。
叶倾冉抬头间,看到一身寒意的楚帝,她见叶震并不曾回来,心中不免有些不安。想来叶震是被楚帝扣在某地了。正当她微愣着,赫连谖敏锐地察觉到有人直视着自己,目光投向她,四目相对间,叶倾冉变了变脸色。
“唉?那是什么?”叶倾冉嘀咕道。
赫连谖锁定她,眼神犀利。这道不善的目光让叶倾冉不太舒服,方才一闪而过的幻影也被她抛之脑后。
叶承佑原本被众人包围劝酒,他见叶倾冉神色凝重,轻声说道:“可是不太舒服?要不你先让宫人带你回去?”
叶倾冉点头,随即叫了一名宫女带她回宁和殿。出了前殿,叶倾冉就觉得有点诡异。一股不太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为什么不走前面那条路?”叶倾冉在后面跟着,前殿最快应该走正中间的路,可是宫人低着头只管往偏的方向走。
“你要带我去哪?”叶倾冉停下脚步,语气变冷,她直直地看向前面的宫女,只是宫女压低着头也不吭一声。
此时叶倾冉已经被带到小道,她心道不好,自己分明是初来乍到,怎么就被人给盯上了?
那宫人听到身后动静,似乎早知道叶倾冉会质问,她也不反驳,俯身行了一礼便退下了。叶倾冉至始至终都不曾看见她的脸。
叶倾冉没有转过身子,她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叶倾冉双手紧握,自袖口里拿出一根针。这是一招制敌的棉花针,封住人的脉络,让其昏迷。她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看着地面上被拉长的影子,她正打算出手,却听得来人清爽的笑声。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你和她很像,却比她心思多。”
叶倾冉今日备受瞩目,她自然懂这人话中之意。
叶倾冉收起手里的棉花针,缓缓转过去,月光隐晦,背光的那人身材高大,精瘦的臂膀被一身官服贴合地遮挡住,他的面庞清隽,人似斗霜傲雪,风姿高雅,他的眼透亮清澈,眉宇间一副傲气。一支翠竹色簪子看上去年头有些久,像他这般金贵的人理应不会有这种不属于他的物件。可是,他却是认真盘着髻带上,虔诚似信徒。
叶倾冉遇见这人,只觉得隔了好久的岁月。他的眼神流露出浓浓的眷恋,对着她,可是她清楚,这个人是透着她的面容怀念另一个人。这不必说,是她的母亲。
叶倾冉问:“阁下有事找我?为什么弄的这般神秘兮兮。小女原本以为遭遇了什么坏事,差点对阁下动手。”
覃寺回过神,微微笑道:“只是有些慌了,忘记了礼数。还望姑娘宽恕覃某的无礼。”
叶倾冉扭了一下头,覃?
那个覃寺吗?她有些好奇,上下打量了一番。覃寺今年应当也有四十了,为何长相如此年轻俊朗。
覃寺说:“以后你若是有何事需要覃某帮忙,请不必担忧,覃某必定帮你。”
随后有一太监过来,给覃寺行礼说道:“覃大人,皇上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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