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遥栖的一番自我剖析甫一入耳,谢凌衣的脑海一片空白。他的话远远出他的预料范畴。
原来他的人生本就是一纸荒唐,怪不得他总是觉得有双无形的大手在推着他走呢。
他突然想笑,可想着笑着又不觉得意外了,光怪陆离的事情见多了,如今的他还有什么不能接受?
然后谢凌衣看见了岑遥栖眼角挂着的泪水,他没有第一时间安抚他的情绪,而是对他的反应颇具意外。
和这人相处二十年,他落泪的次数半只手都数得清,这还是头回见他这般声嘶力竭,甚至能设身处地的感受到他的悲戚与不安。
这一刻,谢凌衣恍然大悟,原来他不能接受他的眼泪!
他遵照内心的选择,本能地抱住眼前色厉内荏的人,身体力行告诉他,我不在乎。
岑遥栖似乎意外他的反应,怀里的人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又坚定地回抱他。
他们相互扶持才走出一条血路,只剩下彼此,再承受不起放弃对方的代价。
事实他真的不在意吗?
谢凌衣以为不知道别人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是什么的反应,反正他非但没有怨恨,反而诡异生出一股心安。
从前面对岑遥栖没有理由的好,他总会表现的惴惴不安,害怕这份好总有收回去的一天,现在他知道不会有那一天了。
谢凌衣抱紧岑遥栖,原来他不只是他的新生。
他的心里竟然产生一种微妙的平衡。
岑遥栖在他怀里猛地闭上眼,紧绷的情绪骤然如潮水般退去,唯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
月光微微,窗户两道剪影拉得很长,很长。
“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良久之后,两人分开,岑遥栖偏头说道。
谢凌衣回头看他,眉毛不赞同地一皱,
“你想都别想。”他补充说道。
岑遥栖本以为他已然能平静接受一切,可对方依旧固执。
“我会转修无情道,但其他的事没得商量。”谢凌衣做事有自己的准则,没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可能拿岑遥栖的命去赌。
别说有三成的可能,只要有一星半点的危险,他都不愿意,而且也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会有办法的。
谢凌衣的目光在空中逐渐凝结成一个点,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岑遥栖抿唇,他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没有对方那么乐观。
“你听我说。”他舔了舔嘴唇,想尽可能地说服他。
谢凌衣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我—不—听!”
岑遥栖:“……”
因为对面的人不配合,他准备的一肚子说辞全都被迫咽回喉咙里。他哪里知道看上去沉稳冷静的人也居然也会使上玩赖这一招!
这人怎么比祝长生还幼稚啊?这招小孩都不屑玩了吧!
岑遥栖的心情还真是微妙,什么叫做有样学样?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谢凌衣听不见他的腹诽,并且把自己的策略坚决贯彻到底,以防他说些他不想听的话,他大步流星往外走,把对方狠狠甩在身后。
岑遥栖这一次没再阻拦,两扇门轻易被推开,挺拔修长的背影就这么消失在他的视野,木门摔在门框,出沉闷的两道声响。
他注视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久久才回神。
小孩子才摔门!岑遥栖感慨地想道。
都说谢凌衣年少老成,沉稳淡定,这绝对是谣言,之前还非要和祝长生争个高低,现在又是拒绝交流,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沉稳?
岑遥栖叹气,转念一想,宗门之内对他的误解还不够多吗?都说谢凌衣冷心冷肺,不近人情,谁又知道实则最看重情谊的也是他?
这东西又不是嘴上说说就有的,多的是人标榜情深义重,实则刻薄寡恩,沽名钓誉一个也逃不了。
岑遥栖失笑摇头,脱下外衣,放在旁边架子上。
和谢凌衣折腾这么久,已至深夜,想那么多还不如早点睡下,说不定,明早睡醒,他就想通了。
不过这希望有些渺茫,给人都气走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服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