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目光打断了陆悠悠的思路,陆悠悠抬头,见阙仇景正在打量自己,暗色眼睛射出的目光仿佛刮骨弯刀,剃过她每一寸皮肤,让她遍体生寒,动弹不得。
陆悠悠拿出孤仙使女的冷漠傲然,檀紫色的眸子像冷了一滩血,与阙仇景对视。
片刻后,阙仇景朝着她略一点头:
“使女不必行礼,本王特来请孤仙大人同去赴宴,既然孤仙已走,请使女随本王赴宴。”
“你!你竟然是孤仙大人的使女!”
刀疤脸护卫指着陆悠悠的手抖起来,声音里那份藐视早不见踪影,他自然知道传闻悠然孤仙有多可怕,现在他这样对孤仙的使女无礼,恐怕要被挫骨扬灰!
刀疤脸硕大的身躯抖得可笑,而阙仇景苍老容颜上毫无起伏,平静的说:
“胆敢对使女大人无礼,砍去他的手。”
刀疤脸磕头痛嚎起来,“魔尊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没等他嚎完,眼前黑影一闪,阙仇景身后的护卫瞬间砍下了他曾经指着陆悠悠的手,断开的手腕处喷涌而出鲜血,热腾腾的血融化了雪,堆出一湾血水。
刀疤脸被拖走了,这滩血水蜿蜒而去。
“不……”还没来得及阻止,陆悠悠的脸上就被溅上了血沫,顺着脸颊慢慢流淌下来,划出一道红色。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陆悠悠第一次看见这样血腥的场面,仅仅是对她无礼,就可以轻易砍掉一个人的手。
陆悠悠头晕目眩,一股酸水涌了上来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双手暗暗握紧——
刚才阙仇景分明对自己眼露不屑,如果她伪装的不成功,恐怕她的结局要比这个护卫惨烈的多。
“唔……”
陆悠悠低头,见怀里的男孩被刀疤脸的惨叫声惊醒,灰蒙蒙的眼睛无力的瞪大,似乎想透过那层病翳看清是谁在抱着他。
“你怎么样?”
陆悠悠伸手拨开男孩湿漉漉的碎发,男孩随着她的指尖闭了闭眼睛,重新又徒劳的看向她。
“魔尊大人,我看到这男孩被护卫抓住,因而出手相助。”陆悠悠解释道,将刚才听见刀疤脸的话问出来,“这男孩是你们魔族的少主?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一个护卫如此对待?”
阙仇景眼皮半垂着,终于将目光略略扫过男孩,随即厌恶的移开。
仿佛感受到阙仇景比风雪还冷的眼神,男孩挣扎着,细瘦的仿佛只裹着一层皮的膝盖缓缓跪在雪地,被冻得发青的嘴唇慢慢蠕动吐出几个字:
“父尊大人,儿臣没有偷东西……”
阙仇景终于开口:
“阙舟,你这没有仙根的废物,不配叫我父尊,快从使女身边滚开。”
小瞎子(下)
“碧玉,带阙舟回庆苍阁。”阙仇景鄙夷的挥手,打发狗一样打发自己的儿子。
原本请陆悠悠赴宴的那个一身翠绿的女人走出来,她先赶紧朝着陆悠悠福身做礼,然后推搡阙舟细瘦的肩头,道:
“少主湿透了就快些回自己屋子去吧,孤仙大人是魔族贵客,少主别来讨嫌了。”
魔族的少主冬日落水,这么危险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在意,宴请孤仙大人的宴席他作为少主也不被允许参与,可见阙舟在魔族多不受重视,怪不得就连一个小小的婢女都可以对阙舟颐指气使。
阙舟本就冻得浑身打颤,被碧玉推得跪不稳,扑倒在陆悠悠脚边,陆悠悠本能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却惊呼:“好凉!”
指尖下,阙舟冷的仿佛皮肤里包着的都是冰棱。
“使女大人您快别碰他,少主他晦气的很!”碧玉撇嘴,道,“他是个没有仙根的废人,我们魔族的脸都叫他丢尽了!”
“你说什么?”陆悠悠愣住了,“阙舟可是百年难遇的双仙根,怎么可能是个废人。”
“双仙根?”碧玉听了陆悠悠的话忍不住嗤笑一声,又赶紧收敛,偷瞥到阙仇景对阙舟满脸厌恶却没呵斥自己,暗自窃笑起来。
“他也配!”
另一边阙仇景听了陆悠悠此话,脸上的笑容已经很难维持了,僵硬道:
“使女别取笑本王了,请去赴宴吧。”
自始至终阙舟就低头跪着,仿佛他们讥讽的不是自己。
直到听见阙仇景转身离开,阙舟朝着他磕了个头。
他冰冷的小身体越发僵硬,毫无光泽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露出脆弱却挺得直直的脖颈。
“父尊大人,不孝子告退。”
碧玉给陆悠悠和阙仇景行礼,然后粗鲁的拉扯阙舟的袖子给他带路,阙舟小小的身子被婢女拽的踉跄,可是却毫无反对。
皱眉看着阙舟远去的身影,陆悠悠有太多的疑惑充斥在她的脑中,但是她不敢多问,以免被阙仇景听出自己是假冒的,只能先按捺下,随阙仇景赴宴。
宴席。
“孤仙大人沉睡百年苏醒,于四方山铲除上古凶兽昊空后再次闭关。”阙仇景站起来朝陆悠悠举杯,见陆悠悠不发一言,面色不虞。
这使女好大的架子,刚见面时不行礼,现在本王亲自敬酒居然都不陪饮!
阙仇景暗金色眸子凶光一闪,继续道,“请使女传达我族心意,不胜感激孤仙大人能下榻我族。”
原来悠然孤仙是为了铲除上古凶兽昊空,才受了重伤在魔族闭关,今日才出关。陆悠悠默默记下,朝阙仇景略点头。
她坐在本来给悠然孤仙准备的最高处坐席,隔着珠帘用目光环顾四周,底下在座的都是和阙仇景实力相当的人物,一个个眼底里深埋着算计,从陆悠悠出现那一刻便将异样的目光钉在了她的脸上,仿佛已经将她里外看穿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