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我也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懂珍惜。”
白邵雪的手轻轻的颤抖起来,他明白沈系话中的深意。既然幕后之人就是沈系,那么可想而知,被庄瑟带出去出征的十万人之中,会有很多人都是沈系从前的旧部。而沈系那么早就开始布局一切,这些人必然也是他的底牌。
这是他给庄瑟的阳谋。庄瑟如果真的反抗,结局是死,还要带着相信他的所有兄弟一起死。庄瑟不反抗,结局仍旧是死,最后史书上出现的理由,还会只有“造反”二字。
大抵是看出来白邵雪明白了一切,沈系的心情好了不少:“阿雪,我都没有想到,我会把计谋应用到如此地步……我果然,果然……不是常人……”
可白邵雪没有当即回应他,反而沉默良久,才道:“他能给我爱。”
沈系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怔愣:“什么?”
“你不是问我,他能给我什么吗?”白邵雪在这种时候居然微微笑了:“他能给我爱,这是我的答案。”
“而你也不能说他是不珍惜所谓的机会。在他尚未走到这艰难一步的时候,他说了,要和我远走高飞。”
“是我,是我阻止了他。因为我还想救你。”白邵雪叹了口气:“所以沈系,我才应该说,是你害了我。”
沈系在听到这样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不由向后趔趄一步,震惊的看着白邵雪,嘴唇都是颤抖着。
白邵雪知道自己这的确是诛心之言,可沈系给他带来的诛心,比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要多出太多太多!一瞬间,在他脑海中,他们曾经的一切都浮现出来。他从心底深深的感受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
到底是怎样的磋磨,又是怎样的命运捉弄,才让他们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白邵雪凝了眉,眼眸之中更显伤痛,他质问沈系:“你明明有那么爱你的妻子,她还怀着你的孩子。还有你的母亲,你的妹妹们,你这样做和……和禽兽有什么分别?!”
“沈系,你到底是左右历史,还是被历史左右?!”
这些话就像是一根根的毒刺没入沈系的灵魂,他忽然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仿佛根本承受不了这等质问。
可仅仅片刻之后,他那种像是被打击到了一样的神态完全消失了。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惊讶的白邵雪,如同在看什么美好的器物。他突然伸手,将白邵雪的眉眼全全临摹:“好漂亮的一张脸,就连失态都是如此美丽。”
“阿雪,你当真以为我会被你三言两语击垮么?”他简简单单一笑,神情看起来如同稚童一般纯真:“你果然可爱得很,笨得很。你还想着用心唤回我的良知?”
“你变成这个样子,更不怪我。是你自己非要相信的,非要相信我就是个真心为你的人。”
“你怎么觉得我从前还未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就只是个争强好胜的普通人?”
“而且,我说了很多很多遍,你为什么不听呢?”
“你说的那么多,都是沈系应该考虑的事情。”
“可他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人叫做沈度,是皇朝的君主。”
沈度沉醉的享受着这一刻:“你凭什么如此与朕说话?看来还是苦头吃的不够多啊……没关系的,朕还有许多手段,你耐心,就都能看到了。”
他说完,也再不顾白邵雪如何,缓步走了出去。
外殿站着祥善,低眉顺眼,是如实的奴婢。
沈度问他:“唔,淳王的那个下仆如何了?”
祥善答:“忠瑞已经控制多时,就等陛下下旨。”
“仅仅一个下仆而已,还不够有趣。”沈度淡然道:“淳王不大听话,先断了三日的食水……嗯,还有,把那些个公主都带过来见朕。”
“现下这么紧俏的时候,朕不想多养闲人。”
凯旋
旧历七二六年正月,晋一统天下,大军班师回朝。
虽说这样的大统,在整个华夏历史上都是极为快速的,但几年的摧折,还是在众人的身上刻下了痕迹。
自从和白邵雪分开之后,大抵已经过了两年。
这两年来,庄瑟并没有经常接到来自白邵雪的书信。或许是因为皇都之中风声鹤唳,直到如今天下一统,才能算是稍有喘息之机。
众人远远在外征战,留在晋内的军士也有,但并不算多。这次大军回朝,很多将领心中都有些膈应。毕竟这天下太平了,皇帝应当是要让他们交出军权的。可当将领习惯了,真要交出军权的时候,如何能不觉得难捱?更何况,还有很多人觉得自己算得上是开国功臣,但凡没有了军权,自己往后的生活还能有保障吗?那不纯纯就是仰仗着皇帝生存?
而在这些人之中,备受瞩目的当然是大元帅。
若说其他将军们或许还会被派出镇守、驻军,但大元帅是绝无可能的。他号召力太大,皇帝自然不敢放他走。
再想想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多将领的心就更虚了。
不在皇都,很多事情并没有知道的太过详细,只是知道代皇帝在两年前的年节之后正式登基,竟然完全不管从前所说的大道理。什么天下未定不好称帝……这不是也等不及了么?
而在正式登基之后,皇帝脾性不好,简直是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中。他从前就能将自己的兄弟杀之而后快,登基之后甚至连女眷都不放过,当真是个孤家寡人。
按理说,这样暴戾的皇帝应该深受天下人不喜和忌惮,但他居然也没有在普通人中得到欠妥的评价。因为当今圣上的确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很是暴戾,很是杀人如麻,可杀的人并非乱杀。他杀光了自己的至亲,甚至不惜手刃父母,可他在面对普通百姓的时候又是另一副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