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宴到此刻已是散宴,客人们应也是走得差不多了,只是今日皇家的人来的排场大,一个订亲宴,不仅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让他代以族务的老八王爷亲自来了,连长世子夫人都代年老病重不便出行的老王妃来相看了太孙媳妇。这订亲宴来的又都是与佩家走得极近的人物,八王爷一走,他们不仅围住了佩准说话,连佩准的师兄,太孙的老师江高环也被他们团团围住追问不休,想弄清楚佩家与皇家的关系,更想知晓太孙现在身子如何。
他们都是走得近的人家,在把法码压在佩家之前,他们想把这中间的条条框框皆弄明白。
佩家还是人声鼎沸,不仅是走的人不多,得信往佩家赶来的人还更多了。
一拔又一拔的新客上门,还带来了贺礼,且多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羡慕得康家的老太太直阴着脸,见佩家的人也没个主事的上前来招呼她,她逮着身边的继儿媳妇就阴阳怪气地编排佩家的不是,“这是还没成事就上天了罢?眼睛都长脑冒顶上了,眼里没人喽。”
康长嫂撇过头翻了个白眼,当作没听到。
她们这拔客被安排在了原先隔出来的小堂里,这厢佩康氏收礼收到手软,等她派去问夫郎和婆婆的下人送话来,说晚上要留这些人的膳,家里还要弄几桌不下于中午的宴席来招呼这些客人,她不得不又找上大姑子她们,去商量晚上的事。
佩大娘正和女儿她们躲在一角歇息。此前看到二娘家的女儿与人家皇族的老八王爷谈笑风生,若说她心里痛快也是不痛快的,可她也无太多嫉妒,那毕竟是她的外甥女,可女儿们一找上来,听着她生的家中二娘子酸溜溜地意有所指地说她苑娘表妹现在和她们完全不在一个地位了,她们这些姐姐妹妹也入不了她的眼了,佩大娘听这话听得心里直冒火,不想与她这不成器的二女儿多说话,等到四女儿巧晴说了此前小女儿惜晴此前在梅娘屋里的事,立马又见小女儿朝她四姐姐跳脚,当着她的面就骂四姐姐是告状精,佩大娘顿时就火了,用尽了浑身力气方才克制住了心头的火气,方才没一巴掌扇到小女儿的脸上。
不过她那怒火涛天的神色已把公孙惜晴吓住了,当下话也不敢说,讷讷低下了头去。
“我现在恨不得家打死你,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打吗?”佩大娘压低着声音,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不是因为你是我生的,不是我疼你,而是我不想让你这孽根坏了今儿这气氛,不给主人家添堵,我都能忍下不打死你,你怎么就学不会闭上你那张臭嘴!啊!”
佩大娘最后一字咬得痛彻心扉,语里的狠劲吓得她面前的三个女儿皆齐齐朝她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母亲息怒,是女儿的错。”
就在这个时候,佩康氏听着人的指路找了过来,见到此景便一个转身,打算速速离去,末料却被佩大娘眼角余光看到了,喊住了她:“弟媳妇,找我的吗?”
佩康氏只得回头,犹豫着道:“是的大姐……”
“什么事?”
佩康氏便把前头不停来的来客的事说了,又道:“晚上还要加宴,家里的……”
“要采办,安排厨房的事是罢?”佩大娘看都未看跪着的女儿们一眼,朝佩康氏走了过来,揽上人的手,“我来安排,叫你二姐她们了吗?”
“没有,我先来找的您。”
“我去找找二娘四娘,把事安排分发一下,我们各就各位,你莫慌,忙得过来。”这人的位置是靠做事做出来的,不是靠嘴说出来的,佩大娘不想在这等重要的日子还跟不受教的女儿掰扯那些她们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心里去的道理,她拉着弟媳妇的手,找上了两个妹妹,几个人一合计,很快把事情落实了下去。
佩家晚上又开了八桌的席,和中午开的八桌席一个数。
等到送走客人们,佩家来帮忙的三个娘子都没来得及走,留宿在了娘家。佩康氏也是忙得昏头昏脑,这时候眼睛已经犯眯瞪了,还不忘来女儿房里,让佩梅在三个姑姑休息前去给她们送盏燕窝过去润润喉,问问她们的好。
“燕窝我叫你项婶守着替你熬好了,我带着你现在就去厨房,你亲手端过去给她们,姑姑们为你忙一天了,这是你的一片心意,”康氏殷殷叮嘱女儿道:“她们都是为的你,你这孝一定要尽到了。”
母亲累得满脸掩饰不住的疲惫还为她作人情,这大好的日子,佩梅着实不想哭,可眼睛不听话还是疼了起来,她小心地摸了摸娘亲的脸,含泪笑道:“梅娘知道了。”
“傻孩子,”康氏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尽力维持着清醒再行叮嘱女儿,“人家不是白帮我们的,你听好了,无论是在家里,还是以后去了夫家,一定要跟人有来有往,你惦记别人的恩情,人家知道你不是白眼狼,才会想着下一次也帮你,走了,不多说了,娘带你去。”
康氏言传身教,恨不得在女儿成亲之前,把那些教过女儿的没教过女儿的通通再教她一遍,也好让她以后走得顺一点。
礼部为太孙择的大婚吉日在十一月底十一月二十九日万事大吉各事皆宜的那一天。佩家为女儿打的家具在十一月中旬就抬入了东宫,安放完整,而佩梅的嫁衣则在其表姐夫的帮忙下出动了近百个的绣娘,把嫁衣的大体样子都做了出来,最后落到佩家手里的只需安些扣子,作一些细节上的改动。
最繁琐的皆已弄好,是以在佩康氏盼星星盼月亮的期待下,嫁衣在这十一月十六日这日终于送到了佩家,一看嫁衣不需她们费太多时间工夫,佩康氏当下喜极而泣,一颗高高悬挂的心可算是落回了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