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早已分府在外,且有差事在身,并不常在宫中走动,而且事情发生才一个中午,自然不晓得。
乌珠垂下头,低声道:“我跟简亲王府博哲贝勒的婚事,取消了。”
“啊?”胤祉微微吃惊,“怎么可能?”
乌珠于是将凌波试婚、米思翰告状、太后指婚的过程都同他说了一遍。
“那凌波,原来竟是富察家的格格,正是一等一的贵女。如今指给了简亲王府的贝勒,你说是不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乌珠抬着眼角看他,手指却无意地绞住了帕子。
胤祉微微有些出神,察觉到乌珠的目光有些探究的意味,回头道:“博哲是你看上的男人,你们的婚事取消,你竟然如此平静?”
乌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太后指婚,皇阿玛默许,我不过是个格格,又能怎么样呢。倒是三哥你,”她微微抬着下巴,盯着胤祉的双眼,“对于富察格格和博哲的婚事,就没有什么想法么?”
胤祉淡淡道:“他们的婚事,与我有什么干系。”
“是么……”乌珠咬住了下唇,目光中有一丝狡黠,“前两日听的有奴才乱说,凌波在宫里与三阿哥见过几次面,看来是谣传了。”
胤祉瞥她一眼:“她既然在额娘处当差,见过我几次,又有什么奇怪。”
乌珠点点头:“她原本不过是富察家名不经传的一个庶女,进宫也是做奴才,如今却成了太后的义女,京里最尊贵的格格,还与简亲王府结了亲,可谓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不知是她运气太好,还是心计太深……”她声音低了下去,眼睛向胤祉看去。
胤祉脸色发冷:“别人的事情,你还是少操点心罢。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他转过身,见站在书案边上的那个宫女正捏着块墨,便又回头对乌珠道:“抄佛经要诚心,墨是要自己磨的。”
说罢,干脆地抬脚出门。
乌珠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那宫女手里的墨,不禁深深地咬住了下唇。
※※※
凌波醒过来已是申时,屋内只有绣书和瑞冬两个人,伺候她起床洗漱换衣。
“画屏呢?”凌波随口问道。
绣书正帮她整理衣摆,回话道:“福晋方才派人把她叫去了。”
凌波正要点头,月珠慌慌张张闯进门来。
“格格,画屏叫人给打了!”
她因为慌张嗓门有些大,把屋里三人都吓了一跳。
凌波吃惊道:“怎么回事?什么被打了?快说清楚!”
月珠绞着帕子,焦急道:“方才画屏被福晋叫去问话,不知怎么触怒了福晋,说是叫了婆子狠狠打了十板子,趴着抬回来。奴婢只看了一眼,好吓人啊……”
她似是真的被吓到了,眼眶里隐隐泪水滚动。
凌波着急道:“人在哪里?”
“刚抬回她房里去了。”
主仆死人忙出了上房,往画屏的屋子快步而去。
果然一进门,就见画屏趴在榻上,两个小丫鬟站在榻前,一个手里拿着药,一个去扯她盖在背上的被子,要替她上药。
画屏两手反过来按住被角,哭道:“擦什么药,让我死了算了!”
凌波微微皱眉,绣书立刻喝道:“画屏,你这是什么话!格格来看你,正是心疼你,你还不快让小丫头们给你上药。”
画屏泪痕斑驳,双手捂脸道:“格格疼惜我,可我实在没脸见人了,倒不如一死!”
她在福晋屋子里挨打,许多奴才丫鬟都亲眼看见的,又是一路被婆子抬回来,如今一定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她本是格格身边的大丫鬟,刚刚走马上任,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闹这么一出,背地里不知多少人笑话她,什么体面都给丢尽了,自然是觉得羞愧欲死,再没脸在别人面前抬头走路了。
凌波虽然还没完全融入这个时代,可也不是傻子,画屏这么哭闹,无非是做给她看,要她做主罢了。
“什么死呀活呀的,你是我屋里的大丫鬟,正该是大家的表率。福晋打你,正是对你有期望。你不说改进,还这般哭闹,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将来我还怎么用你?!”
她对画屏的做作很是不喜,神态便有些严肃,声音也不自觉有些重。
画屏虽是捂着脸,却一直在指缝里观察凌波的脸色,见她似乎真的动气,忙见好就收,慢慢止住了哭声。
正文19、格格不可侵犯
凌波见她不再哭闹,暗暗松口气,她实在不适合走家斗向女主路线。
“说吧,福晋为什么打了你?”
画屏期期艾艾,嘴唇蠕动了半天,只拿眼睛瞟着满屋子的人。
绣书熟悉她的为人,知道她是在小丫头面前抹不开脸面,便向凌波耳语几句,将屋内的小丫头都遣了出去。
画屏这才将事情说了,虽然福晋说话并不直白,多含影射,但凌波和绣书等人都听得明白。
原来中午画屏向凌波分说继福晋钱佳氏和诸克图的那些话,不知通过什么人传到了钱佳氏的耳朵里。一个奴才,竟敢公然议论主子的是非,甚至多有诋毁嘲讽,钱佳氏自然十分震怒,所以特特叫了画屏过去问话,两句三句指责完,立刻叫婆子来打了板子。
而故意叫人抬着画屏回梧桐院,无非是想让所有下人都看着,以作警示。
凌波听完沉下了脸。
虽说按画屏的行径挨打也不冤枉,可是打狗还要看主人,钱佳氏这么做,落的分明是她这个新任格格的面子。尤其中午钱佳氏那般低声下气,甚至有求于她,居然转身就打了她的人,这种反复无常不仅愚蠢,更让凌波有一种被随意摆弄的侮辱感。而更让她恼怒的是,当时画屏说那些话的时候,屋子里分明只有她、凌波和绣书三个人,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到钱佳氏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