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涟的生身父亲是言毓之?,他?的兄长言敏之?,正是言怀璧的父亲言尚书。
同姓不婚,按血脉来算,言怀璧与景涟是极其?亲近的堂兄妹,议婚等同于违逆伦常。
言怀璧年少成名,是清流魁首嫡长子,知?晓未婚妻居然是自?己的堂妹,新婚之?夜不惜抗旨也要退婚,便显得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裴含绎黛眉微蹙,对皇帝憎恨之?外,更添一重厌恶。
这门婚事,是由皇帝一手促成的。
天边乌云渐渐散去,一轮满月悬挂在天穹之?上。
清光如水,笼罩着整座皇城。
含章宫寝殿内一片寂静。
床帷后呼吸声?清浅,一只纤细的手从帷帐中探出来,垂落在床边。
景涟已经睡得熟了?。
裴含绎无?声?无?息披衣而起,赤足踩在雪白绒毯上。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玉瓶,倒出数粒朱红药丸,就着冰冷茶水一饮而尽。
窗外月光洒落,映得窗前澄澈通明如水,殿外阶下花树随着夜风摇曳,在地上投落晃动的影子,像是水中蔓生的水草。
裴含绎立在窗前,静静看着。
月色皎然,天也清澈,夜也明亮。恍然间,裴含绎仰头看向夜空,几乎以?为自?己正置身水底,仰首望着水面的方向。
这当然只是错觉。
人长久置身在水下,只会痛苦,而后窒息,四面八方无?边无?际的压力汹涌而来,足以?令世间最刚强的人无?法承受。
但这样的日子,裴含绎已经过?了?二十多年。
从他?记事时?起,信国公?夫妇就将他?的身世告诉了?他?,心向穆宗的臣子们仍然恪守臣节,奉他?为主,希冀少主能够继承穆宗皇帝遗志,重登帝位。
裴含绎别无?选择。
身为穆宗幼子,要么光复帝位,要么死无?葬身之?地,他?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裴含绎侧首,静静望着身后半掩的床帷,眼神有些复杂,又有些叹息。
月色披落在他?身上,将他?映得有如一尊雪玉雕像。
同一轮明月,也照耀着宫正司的大门。
已至深夜,宫正司分明灯火通明,却无?端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阴森气息。
两扇漆成乌黑的大门缓缓开启,一队白衣宫人鱼贯而出。
宫中历来忌讳白色,虽无?明文禁止,但妃嫔宫人们出于避忌,除国丧外绝不着通身黑白的颜色。
唯有宫正司,执掌宫中律令刑罚,为了?制造气氛,女官全部以?黑白二色为官服行走宫中,深夜一看颇似黑白无?常成群结队巡游而来,曾经有宫人夜间私下吃酒赌牌,喝的昏昏沉沉瞥见宫正司女官路过?,以?为白无?常现身,吓得大叫一声?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