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抵也知晓这事十分羞人。
薛怀,清润持正,温明如玉。哪怕那日被她硬生生地扯入冰冷刺骨的溪涧之中,神色间也不见半分恼色。
未出阁时,瑛瑛也遥想过自己来日的良人是何等的模样。
她想,约莫就该是薛怀这样的君子。
瑛瑛双手交握在双膝之上,雾蒙蒙的杏眸落在屋门外的无边暗色之中。
她隐含期待,嘴角不知不觉间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
约莫等了半个多时辰。
长身玉立的薛怀才踩着黑沉沉的夜色走进婚房,他神色清明,并未见本分醉意。
瑛瑛抬头望他,盈盈汨汨的热切迎上冷静自持到几近淡漠的眸色。
她恍如被人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
四目相对间,小桃先退了下来。
薛怀上前与瑛瑛喝了合卺酒,瞥见昏黄烛火下瑛瑛姣丽的容貌,他终是开口说了一句:“我要去一趟书房。”
薛怀时常与书籍为伍,亦或是钻在晦涩沉闷的差务之中,并不擅于与女子相处。
他与瑛瑛并非情投意合而成婚,也不必像寻常夫妻一般洞房花烛、翻云覆雨。
且如今最要紧的事,还是要把他放在书房里的“约法三章”拿来,总要让瑛瑛过目一番才是。
瑛瑛并不知晓薛怀的心思,她将薛怀的冷漠纳进眼底,来不及伤心时,涟涟般的泪意便已凝进眸中。
“夫君是要在成婚头一夜就与妾身分房而居吗?”
薛怀脚步一顿,回身撞进瑛瑛泪如雨下的怯弱模样,不由地心口一凛,正欲向她提起“约法三章”一事时。
瑛瑛却哭的愈发动情。
姿容妍丽的新妇坐于喜榻之上,象征着白首不离的龙凤花烛彻夜燃升,瑛瑛已然伤心到了极点,这泪如决堤般怎么也止不住。
无论攻克多繁难的文书策论,于薛怀而言都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可偏偏他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
而且瑛瑛的眼泪还那么多。
薛怀身形一僵,手足无措地瞧着瑛瑛落泪,好半晌才说:“别哭了。”
只有一句“别哭了”,并没有说“我不去书房了”。
瑛瑛尚且没有达成目的,便只能继续下狠药。
便见她颤颤巍巍地怮哭道:“瑛瑛知晓夫君本是与柔嘉公主喜结良缘,是我被奸人所害,不幸牵连了夫君,瑛瑛只恨不得一死了之,怪不得夫君不愿意与我共处一室。”
薛怀听了这话,纵然半信半疑,纵然对这桩婚事多有不满,却也实在无法迁怒哭的几近晕厥过去的瑛瑛。
他从不恶意度(duo)人,瞧见瑛瑛这般情真意切的愧怍,心头的怨悔了大半。
他想,即便是要与瑛瑛约法三章,也不急于一时,如今瑛瑛哭成了这般模样,他实在不必赶尽杀绝。
良久,薛怀便讷然开口道:“今夜我会睡在软榻上,不会再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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