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木桶拎木桶,没有就拿锅碗瓢盆,能盛水的工具不够,厉家驴车上的家伙事儿也都拿下来用了。
实在没有盛水工具的,便绕到火势的另一头,砍树薅草,截断火势蔓延。
魏家女人和两个孩子一同加入到了救火的行列。
日出天明,火终于扑灭,草木灰扬在了路上,遮盖掉血迹,尸也都埋了。
所有人皆疲惫不堪,厉长瑛亦是疲累,找了个没有沾染过血迹的干草地,五马张飞地躺下。
魏堇走到她身边,撩起下摆端正地坐下,有条有理道:“不算人贩,难民约莫有一百二十余人,昨夜后,大概逃跑四十余人,死亡十七人,余下五十九人,伤重十三人,轻伤二十人,另外……”
厉长瑛本来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念经,呆滞的双眼望向身侧的魏堇,“堇小郎,你在用你俊俏的脸蛋做什么啊?”
“什、什么?”
清风拂过,嫩草芽摇曳轻颤。
魏堇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难以直视她脏兮兮的脸。
几息后,他故作平静自然地问:“为何突然这样说?”
无人回复。
魏堇手指紧了紧,缓缓侧头。
“……”
厉长瑛的上眼皮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挣扎,艰难地拉开一丝缝隙,又合上,反反复复,能拉开的距离越来越小。
难舍难分的。
她可能就是随便一说。
他没有随便一听,还当真了。
又一阵风轻轻吹过,嫩草摇头晃脑,像是在嘲笑他。
魏堇漂亮的手指拨动面前那根可怜的嫩芽,动作里透着恼意,“她不含蓄,你也随便。”
厉长瑛太累了。
魏堇不忍心叫醒她,在厉长瑛身边稍坐了片刻,便起身回去“假传圣旨”:“暂时停下修整,多熬些粥,所有人都分一些,饱食一顿。”
饥饿不知多少时日的难民们激动得无以复加,他们都认为这是厉长瑛的安排,看向厉长瑛的目光满是感激。
厉长瑛胳膊枕麻了,无意识地抽出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六十多个人,要煮粥吃个基本饱,人贩子的一石粮便去了三分之一。
依旧是没受伤的难民忙活。
锅不够,得分批煮,也用不上太多人,其余人便闲着,眼巴巴地盯着锅,也有个别人盯着厉长瑛。
而这些难民中,还有一小撮人,安静的像是拔毛的山鸡格外小心翼翼地缩在角落里。
下三白眼他们一伙人属于身先士卒,死了三个,剩下几人全受伤了。
他们身边还有几个同样受伤、不良于行的人,他们都欺负过其余难民,但是行径还没那么恶劣,恶劣的要么跑了,要么被人趁乱报复打死了。
昨晚上,下三白眼他们看到了泼皮和厉长瑛的互动,便意识到两人早就认识,等到经受了治伤的折磨,想到他们跟泼皮的矛盾,还骂过厉长瑛,个个都如丧考妣。
相比于他们,其他人好歹没直接得罪厉长瑛和泼皮,瞧见几人的模样,还有点儿安慰。
泼皮自封为厉长瑛跟前的头号狗腿子,狐假虎威,安排难民做事,总是要经过下三白眼几人,给他们留下一个阴冷的笑。
他缺了一只草鞋,第一次刻意路过便抢走了下三白眼的布鞋,瞧见他敢怒不敢言,爽的要上天。
第一锅粥煮好,分粥也由他亲自掌控。
他让难民中的女人和孩子先吃,男人们等下一锅,但是眼神明晃晃地瞥向下三白眼他们一行。
那德性,从哪个方位看,都是小人得志。
他偏心也极明显,给魏家人使劲儿捞干的,其余难民才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