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人不知自家又要出一位秀才公,老太太端坐高堂,胡老大跪在中央,声泪俱下:
“娘,帮帮儿子吧!”
自从胡老三当着钱家人的面说“不嫁”,胡老大便提心吊胆。好歹把钱家人劝了回去,但一颗心始终不上不下提溜着。
胡嫣儿必须嫁进钱家!
这件事只要老太太答应,别人说什么都不好使。
这不,胡老大跑到老太太跟前哭诉来了。老太太疼他,得知外面有个大好前程等着他,必定会帮他把这件事圆过去。
老太太冷眼旁观,不为他的眼泪所动。试想,一个膘肥体壮的中年肥大叔跑到你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论相貌也就那样,论姿态更是不堪,谁能怜惜得起来?
老太太恨不得踢上一脚,快别嚎了!
目光一转,一旁的胡宝珠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美则美矣,怎奈心肠坏了。
老太太猜到胡嫣儿这场婚事里少不得胡老大的手笔,倒没想胡宝珠也掺和其中。她若不掺和,用得着百般为胡老大说话?
因是老蚌怀珠,胡宝珠与几位哥哥的年纪相差甚远,倒是与侄子、侄女属同龄人。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撺掇年纪比她还小的侄女嫁人……老太太眼底一暗,目光重新落回到胡老大身上。
“一个官缺一千两?”
她复述胡老大的话:
“若是这次机会没有握住,以后再难有进展?”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住滔滔怒火。别人
加官进爵,靠的是自身能力;胡老大倒好,全靠投机取巧。有这样一个儿子,真是造了大孽。
胡老大不明老太太心意,见她松了口,匍匐来到她脚下,句句诚恳:
“娘,帮帮儿子吧。等我做了大官,一定好好孝敬娘,到时候您就是老太君。”他将当官后的生活描绘得尽善尽美,胡家这些年助他科举,为的就是功成名就。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怎能舍弃?
不再年轻的胡老大失掉了容颜,也失掉了骨气。如果不是胡家举全家之力供养,那科举他早就不想考了。二十年啊,他考了整整二十年一无所获,早已认清自己。他这辈子就是个秀才命,可让他一辈子屈居人下他又不甘。
本朝举人方可做官,但因前些年动荡,有些地方秀才也可做官。虽职位一般,但好歹是个官啊!胡老大谋划的就是这个官职。
他眼巴巴地望着老太太,好像老太太一松口,他就能当官老爷似的。
老太太对他描绘的场景不为所动,尽量控制住脾气,问:
“你老实说,钱家到底给了多少彩礼?”
一千两银子的官缺,若只为一百两银子的彩礼,胡老大不可能这般积极。
胡老大慢慢悠悠伸出两根手指,是二百两,与他所言一百两相差一倍。若是老太太不问,这多出来的一百两岂非落入他的口袋?
胡老大赶紧说,怕胡老三见钱眼开,他帮忙收着,等日后再给。
至
于日后是何时,他就不说了。
“那还有八百两的差呢?”就算卖了胡嫣儿也不够啊。
胡老大微微垂首,脸上挂着窘迫:
“我,我让婉娘再凑点。”
秦氏婉娘是胡家的大儿媳,当初为了能找个配得上胡老大的媳妇儿,胡老汉没少往城里跑。终于让他找到了秦秀才家的女儿,与大儿喜结良缘。
同为秀才,秦秀才早早灭了科考之心,安心在城中开学堂。教出过不少童生、秀才,颇具口碑。秦家的日子过得不差,秦氏的嫁妆里有铺子、宅地,这些年不少收成。
说到和媳妇儿借钱,饶是脸皮厚如城墙的胡老大也暗自脸红。哎,谁让他没钱呢!这些年,家中开销全由秦氏嫁妆支撑,他在秦氏面前毫无地位。
秦氏住在城中,隔得远,胡老太完全不知道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大儿子,到了城中狗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