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峥看着心里很是不好受,眉头无意识地皱起,抬手轻轻抚着皎皎汗湿的头发。
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家庭医生赶来,一测温度三十九度五:“温度有点高了,再烧下去怕引起惊厥,需要打一针退烧。”
医生说着低头准备针水,殷峥则将皎皎抱在怀里轻声将他唤醒,小孩睡觉时打针怕惊着,所以需要唤醒了打。
迷迷糊糊醒来的皎皎难受极了,水汪汪的眼里含着泪水,在茫然了好一阵后才看清爸爸的脸。
看清爸爸后的皎皎委屈地扁了扁嘴,声音小小地喊道:“爸爸~”
爸爸两字刚从嘴里说出,大颗大颗充斥着委屈的眼泪就从眼角倏然落下。
再坚强懂事的小孩在生病难受后都会不自觉的委屈,尤其是在看见了家里的大人后,委屈只会来得更汹涌。
看着皎皎大颗大颗的眼泪,殷峥的心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撕扯着,喉间变得莫名梗涩。
“爸爸。”皎皎难受地小声喊着爸爸,侧着脸将泪水往他衣服上擦了擦。
在日积月累中情感渐渐丰富的殷峥,见皎皎这副难受委屈的模样,突然就有点受不了,鼻间越发酸涩的他眨了眨眼,一滴眼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随着这滴眼泪的滑落,那逐渐不再死寂的心海,突然掀起阵阵涟漪,一圈一圈地荡开,以极快的速度朝周围扩散。
扩散到尽头时,撞上了一层已经变得很是薄脆的屏障。
准备好药水抬头就见父子俩抱着流眼泪的医生无语极了。
这样的场景他倒是没少见,不过一般都是在妈妈方身上看见,有了孩子后女人像是真正变成了水做的一样,孩子一哭大多数妈妈都会跟着哭,倒是很少看见爸爸方会这样。
尤其是眼前这人长得一副令人看见心底就发寒的模样。
家庭医生给皎皎打了一针退烧针后就离开了,离开之前嘱咐了很多比如要多喂点温开水,防止出现脱水现象的这一系列的嘱咐。
谨记医生嘱咐的殷峥这一整晚都守在床边,时不时伸手摸一摸皎皎后背看看出汗没。
夜晚渐渐过去,天边亮起了一抹鱼肚白,窗外传来鸟儿的鸣叫,爬上天际的日光穿过云层洒落下来,这就像是一个普通平常的早上。
坐在床边的殷峥看见床上的小孩醒来,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看向他时骤然弯了起来。
弯着眉眼的皎皎翻了个滚,滚到爸爸身边抱着他的手,甜甜地喊了声:“爸爸。”
随着这一声爸爸,一直紧绷着的殷峥骤然安心下来,同一时间,心里那被撞击了一晚上的屏障轰然瓦解,无数繁杂的,不知名的东西冲击得殷峥整个人愣怔住。
“爸爸?”见爸爸在发呆的皎皎从床上站起来扑到他怀里,仰头蹭了蹭爸爸的下巴后问道:“爸爸怎么不理皎皎呀?”
“没有不理皎皎。”怔愣的殷峥回过神来,缓缓地抱住怀里的皎皎用脸蹭了蹭他毛茸茸的头发,嗓音低哑地道:“爸爸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啊?”皎皎好奇地道。
“你奶奶柏莎……”
也是我的妈妈……
幼时的记忆里,那些无趣的,斑驳的记忆,突然被涂上了另一种色彩。
一个带着玫瑰花香的怀抱,一双牵着他走路的手,一道在午后的阳光下讲着故事哄他睡觉的轻柔嗓音……
那个名为妈妈的女人,突然在记忆中鲜活了起来,连带着那已经模糊的笑容和怀抱都带上了温度。
若是柏莎妈妈没有死,小殷峥或许会在她年复一年的爱护中,慢慢地填充缺失的情感。
可是没有如果,她在小殷峥情绪几近于无的幼年时期逝去,只留下了一些随着时间逐渐斑驳模糊的记忆,然后又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突然在殷峥的记忆中鲜活起来,令他感受到短暂陌生的温度后,又如泡沫般消散。
“爸爸。”皎皎仰头看着殷峥,水汪汪的眼眸里随着染上了雾气:“爸爸,你在难受吗?”
“嗯。”殷峥抬手用指腹擦掉皎皎眼角的泪水,嗓音低哑:“有一点。”
皎皎侧头蹭了蹭他的手:“皎皎哄,爸爸不难受。”
“嗯,不难受了。”
他并不难受,他只是在那一瞬间有点悲伤而已,做为一个正常人而该有的悲伤!
一个月后,殷峥带着皎皎去墓园看殷长山和柏莎。
夕阳斜照,橘黄色的日光给整个墓园铺上了一层温和的色彩,却让这个独特的地方显得越发寂寥。
在墓前站了很久的殷峥什么也没说,好像只是来看看一样,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也很乖巧地玩着爸爸的手指。
直到要离开时殷峥才开口,嗓音低哑地将他准备将殷家交给一个旁支中叫做殷夏的人的这件事告诉他们。
殷夏这人在商业这方面十分出色敏锐,且具有极强的野心,殷家交给他会发展得越来越好,而他,他则打算带着皎皎去到处走走……
殷峥不想被殷家束博在中心城,在情感上越来越接近正常人的他打算去重新活一遍。
是的,重新活一遍,无论是他,还是皎皎,他们都该去看看这个世界,去认真的享受活着这一过程,而不仅仅是为了存在着……
不过在离开之前,殷峥将艾德莉莎送上了蓝星最高法庭,给了他这个继母一个枪决的下场。
殷峥的母亲柏莎是死于艾德莉莎之手,这是五岁时尚且年幼的殷峥无意中听见的。
这也是艾德莉莎为何将他丢去边城的原因,因为没有人认为五岁的幼崽能在撒拉边城那种环境下生存下来,毕竟那时候的边城可不禁止买卖和滥杀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