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比平时更神秘了。
“知道了,反正我在匹诺康尼还会再逗留一段时间,足够它彻底适应遨游忆域的生活,就当举手之劳。”
“是吗,那太好了。”加拉赫转过头,总有忧虑和颓气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我也拜托了开拓者,但想必那家伙要操心的事情很多,没法同时兼顾。”
加拉赫手里凭空出现一罐苏乐达,他抛给兰索,银色铝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尝尝?据说是新口味,眠眠很喜欢。”
“我不喝这种小孩喝的玩意”话虽这么说,兰索还是拉开拉环,充足的气呲一声往外冒,眠眠的尾巴顿时立了起来。
它张开满是倒钩和利刃的嘴巴,仰到最大,在兰索手里的苏乐达罐子底下等候,像一只张大嘴的海鸥。
朋友,快给我整点苏乐达。
兰索微微俯身,金黄色糖浆流进眠眠嘴里,那家伙满足地伸出舌头,在嘴边一卷,浑身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兰索拍了拍它的头:“别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忆域迷因喝苏乐达,它的食谱是什么,需要投喂……吗。”
他抬头,路灯下空无一人。
兰索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
眠眠叼着兰索的衣角,转头,在发觉加拉赫不见的下一秒,飞地窜去了路灯底下。它先是疑惑不解,用利刃和尾羽刨地,在寻不见对方踪影后攀上路灯杆,四下张望。
不见了,它的主人,那条总是散养它的老狗不见了。
它躁动不安,浑身的眼睛睁到最大,好似这样就能凭借过人视线在广袤的忆域中找寻到对方的踪迹,然而,尝试一再失效,它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眠眠。”
路灯下有人在叫它。
它低头,盘踞在小路灯罩上的它垂下大半尾巴,遮住了昏暗的灯光,瘦削的令使站在灯下,仰头,朝它伸手,神色平静,莫名使忆域迷因安定。
“下来,我们该走了。”他说。
眠眠耷拉着身体,努力去嗅加拉赫的味道,直至对方曾存在于此地的证据消失殆尽,它哽咽地嚎叫一阵,沉重的身体几乎压弯了路灯杆,在兰索再度催促前,赖赖唧唧地跳了下来。
它把头埋在躯干间,尾巴上展开的眼珠子拢作一团,包粽子似的,将兰索从头到脚包了起来,生怕对方也消失不见了。
兰索挣扎着露出脸,保证自己能在重压的绞紧和绑缚中得以喘息,他仰天长叹,忆域迷因眼珠子里流出的浓稠忆质从头淋到脚,将他浇成了落汤鸡。
无奈间,兰索叹了口气,摸了摸眠眠的头。
真是一只有严重分离焦虑症的狗狗。
——
兰索缓了一会,等眠眠情绪稳定下来,一人一忆域迷因躺在流梦礁的垃圾桶上,仰天长叹,思考人生。
他在梦境中的艾吉哈佐‘自杀’前,将留存在他体内的、属于砂金的忆质碎片交还给对方,包括忆质收容装置里的那些碎片,理论上说,现在的砂金应当带着全部完整的记忆在流梦礁的某处苏醒,不会再有其他变故发生。
希望砂金能记得梦中兰索对他说过的话,如今拾回过去记忆的全部希望就寄托在总监身上了,当然,记不住也可以,只是情况会相对复杂。
好在砂金现在没了基石,没法再变身,在战力上,持有阿哈之骰的兰索还是比砂金更胜一筹的(虽然只能骰出零的骰子本质上没什么用),如果对方不配合,还能暴力逼迫合作。
说起骰子。
兰索枕着眠眠的尾巴,手掌一翻,拿出星神之骰认真研究。
二十面黑红色骰子恢复正常,过热不复存在,骰面数字最小点又降至‘零’,仿佛从未发生先前改变数字、温度升高的异状。
兰索思考一下,认为这与梦域的构成有关。
以‘他曾经见过砂金’为前提,推导结论。因亲眼所见,砂金记住了阿哈之骰使用后的效果,并在无意识中强化这种感受,通过操纵梦境的方式,无形中在骰子上加注了双倍的力量,这一打破规则的行为引起了阿哈的关注。
同时,由于加拉赫抽取的记忆是曾被兰索遗忘的部分,恰好是受虚无影响而消失的,阴影的渗透程度远比其他记忆要深刻,在其中停留越久,越容易被ix钻空隙。
在艾吉哈佐中,他似乎使用了两次阿哈之骰。
第二次请求阿哈复现繁育伟力,第一次在那个重复无数次的、被虚无笼罩过的梦境中,他曾以为那是一场梦,现在看来,那或许是阿哈察觉到虚无阴影袭来对他进行的警示,但他没能立刻注意到。
某种程度上说,贸然涉入曾被虚无侵染过的时间是很危险的,尤其兰索自己没有防范。
如果没有砂金作为梦主时潜意识加强阿哈之骰效果的行为,使他能够在短时间内连续骰出两次结果而不受反噬,他的结局尚未可知,严重的话,直接失去在梦中的记忆也说不定。
想想就毛骨悚然。
兰索攥紧骰子,欢愉的力量在无形中包裹,将他隔绝在一切阴影之外,如同一个灰雾凝成的茧,铸造一个相对安全的外壳。
他在得到阿哈之骰后的很长时间,都认为这种欢愉的保护是永久有效,绝不会打折扣,但渐渐的,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欢愉的伟力不能彻底对抗虚无,寰宇中任何一条命途都无法彻底摆脱ix的阴影,一旦岌岌可危的平衡被打破,星神之骰因力量衰弱而无法再保护他时,ix的阴影就会如约而至。
如同饮鸩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