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兰索只觉得吵闹。
酒侍布拉琪鞠躬,端起托盘,看向兰索,目光宛如打量一只苍白贫血的翻肚皮金鱼。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得好听。
“喝点什么?”
“马里亚香橙和棕榈肉桂调的那个气泡水,不加酒精。”兰索趴在圆桌上,将自己藏进角落阴影中,装作一只发霉的蘑菇。
“请稍等。”酒侍欢快地应声,退下。
兰索昏昏欲睡——梦魇的情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梦中,那轮悬挂在地平线上的黑洞宛如真实,黑水川流不息,滚滚向前,令人心烦意乱。
已经一个多月没睡过好觉了,再这样下去,他完全不诧异自己会在某天猝死。
他趴在桌子上,眼皮沉重得打不开,有人在他耳边嗡鸣,语气快乐,兴奋,窃窃私语中夹杂期待,仿佛在等什么。灰雾延伸出去,替他探听消息,不久,意识反馈在脑子里。
今天,一名被阿哈关注,受到特别邀请的幸运儿将来到酒馆,所有人都想见识一下。
上次被愚者们集体欢迎的是兰索,一名阿哈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捞出来的令使,距离那次狂欢已经过了相当久的时间,酒馆终于迎来了新的乐子。
“他会加入吗?这次接洽人是谁啊,桑博吗?”
“怎么可能,桑博之前说自己在雪地里挖宝,不知道又跑去哪个鸟不拉屎的星球了,手机打不通。”
“据说对方在考虑公司的橄榄枝,那群脑子塞满石头的家伙真讨厌,非要和我们抢人。”
“兰索呢?”
“在那边睡着呢,这么吵也能睡,年轻就是好。”
“……”
远处一桌假面愚者正闲聊着,有人敲了敲他们的肩膀,抬头,一群没有人形的替身使者站在身边,悄悄把头伸进来,仿佛在认真聆听。
“……”假面愚者们沉默了。
替身使者挠了挠头,流淌的手指戳进脑瓜里,灰雾不小心溢得到处都是。
“没说你坏话,夸你身体好还不行?跟谁学这么小心眼,阿哈吗?”一名假面愚者嘟哝。
另一名假面愚者拿起桌子上摆的瓜子盘,递给灰雾:“拿去吃。”
替身使者恭敬地鞠躬,由于身体太软,主体意识半梦半醒颇为混沌,它一头栽进地板,好半天才爬起来,爬回去的路上还不忘高高擎着瓜子碟,在来来去去的酒侍间表演过弯漂移。
兰索对谁加入酒馆没兴趣,但听见星际和平公司的名字,还是意外的触动了几分——也就几分,很快,他迷迷瞪瞪地嚼着瓜子,跟脑子里越来越不清醒的意志作斗争。
见他不吃,怕角落里的圆桌太孤独,替身使者们自发围坐一团,营造出人很多的样子,层层叠得把兰索包在最里面,不灵活的手捏着瓜子,认真剥壳。
不一会,一小碗瓜子肉填满碗底。
兰索见过一个很有潜质的人,知道他一定会被阿哈看中,私心里却不推荐他来酒馆。欢愉一途不适合埃维金人,他不希望卡卡瓦夏成为别人的谈资,尽管对方找乐子的能力很强,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计谋、好运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