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索坐在露水遍地的墙角,脑海中回荡着对方的话。
他很疲惫,意识却无比清醒,它们剖析、重复,连带过去的幻影一并复现,一幕幕闪过,近乎残忍地强迫他看清现实——无论如何欢笑都无法填平创伤的现实。
永远在自责中忏悔,无法补救过错的遗憾,如刀般锋利地扎进身体里,他不可抑制地战栗。
充满笑声的梦破碎得如此快,他来不及反应,残忍的过往就在他身体里切割了好几个来回。
有人走到了他身边,站定,长长地叹了口气。
店主叼着一根很细的烟,遮盖眉眼的灰羽毛面具常年流着泪水,“都听到了?”
兰索闷闷地点了下头。
“有什么感想?”店长问。
兰索蹭着脸颊处浮动的灰雾,很低地说:“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天啊。”店长用一种早知如此的语气道:“你可是欢愉令使。”
“这令使又不是我自己想当的。”兰索仰头看着店长,这个一向很苦逼很疲惫的成年男人果然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兰索想了想,道:“要不,我把这位子让给你来坐?”
“……这可真有乐子,如果可以,我确实想试一下,但阿哈不会同意。”店长嚼了嚼干瘪的烟草。
“为什么,阿哈不是喜欢乐子吗?他可能不在乎这些。”兰索道。
店长用很微妙的眼神看着脚边这株不太精神的植物,良久,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兰索,你是一个特别的孩子,特别到在这酒馆中,没有任何人的经验能适用于你。”
“你想说什么?”兰索认真看着他。
“你知道的。”店长倚靠在墙上,望着头顶广袤的天空。
兰索把脸埋在膝盖间,灰雾在二人之间寂静涌动,很久,他才开口:“所以,那个人选择了存护。”
“是。”
“那我呢?”兰索苦恼地遥望天际。
“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你自己的路。”
“酒馆之外的路也可以?”
“是,假面愚者之外的路也可以。”店长说。
“阿哈会不会报复你主动扒祂墙角?”兰索小声道。
店长顿了一下,心虚地咬着烟蒂:“或许,不会?”
他话刚说完,兰索怀中的骰子就传来了张狂的大笑。
店长:“……”
“表情突然变得很难看呢,店长。”兰索拄着下巴,眼睛半眯不眯。“阿哈听了都开心。”。
“……”店长扶额。
“可我,虽然这么说,我却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我的家人已经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我曾遇见一位自灭者,强大坚定,教会了我许多,但像她这样的人都无法对抗虚无,我又怎么可能做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