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空旷的夹城,在夜色中驶向西北的太极宫。从角门进了宫城后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停下来。
沈青芜抱着早已经在摇晃的马车中睡着的思疾下了马车,跟随几名挑着灯笼的宫女走进一处寝宫。
昔日的皇后,如今的太皇太后从坐榻上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望着沈青芜。
沈青芜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最后一次见太后是在李逊登基大典上。那时太皇太后虽已年过五十,但保养得当,依然是满头黑发,皮肤白皙。
然而眼前的华服妇人鬓发花白,洗净脂粉的脸上布满皱纹,她向沈青芜母子走过来,脚步竟有些蹒跚,一旁的宫女急忙上前搀扶。
太皇太后走近沈青芜,上下打量,又看看她怀着沉睡的孩子,眼中渐渐涌出泪来。她摆摆手让宫女太监都退下,温声道:“来,把孩子放在榻上。”
寝殿中烛台高挑,烛光摇曳。
太皇太后细细端详着思疾,轻声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李邌,乳名思疾。”沈青芜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无数念头,沉稳地答道。
“思疾,思疾……”太皇太后喃喃念叨几遍,神情忽然哀伤起来。她伸出干瘦苍老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思疾细嫩饱满的脸,“像,真的很像。”
她抬眼看向沈青芜,“这孩子,和秦王小时候很像。”
沈青芜眼中也涌出泪来,“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秦王他不可能谋反,皇帝怎会将他关入天牢?”
太皇太后悠悠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沈青芜鬓边乌黑的发丝,“你真的是秦王妃?”
“我是。”沈青芜用力点头。
“这么多年过去,你为何还如此年轻?”太皇太后凝望她的双目,“你……莫非真的是妖?”
“我不是妖。”沈青芜毫不犹豫地拔下发簪,拉起衣袖在手臂上划了一道血口,温热鲜红的血涌了出来,滴在太皇太后的衣裙上。
“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三年前,永安侯给我腹中的胎儿下毒,我为了保住孩子不得已离开,去另一个地方将孩子平安生下来。”沈青芜解释道。
“三年?”太皇太后望着沈青芜,凄然一笑,摇了摇头,“不是三年,是二十年。你走了二十年。”
更楼传来遥远渺茫的打更声,殿中的滴漏滴滴答答,时光悄无声息溜走。
沈青芜坐在华美的寝殿中,望着树形烛台上的盈盈烛火。
她以为只是三年的分别,对李无疾而言是二十年漫长的等待。
李逊登基后的最初几年,西越南楚屡次进犯,永安侯的残余势力也蠢蠢欲动,秦王率领北陵军精锐南征北战,平定边境与内乱。
秦王在百姓心中的威望甚至高过了小皇帝。许多地方甚至自发为秦王修建庙宇。
永安侯在天牢中的诅咒成了真,内阁重臣担心秦王功高盖主,屡次建议李逊收了秦王的兵权,但李逊都没有同意。
秦王也数次主动交出兵权,李逊也没有答应。
一年前,慈心观一位女道士突然跑到大理寺,呈上两封秦王与西越新王的书信。西越这位新王骁勇善战,与秦王不相上下。他在信中对秦王说,只要秦王能助他夺取北周西南三处重镇,他有办法帮秦王找到多年前失踪的王妃。
秦王的回信中答应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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