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与她所说一致,身处京中的“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之间,毫无征兆,忽而爆发一场恶战!
对抗
正月初七。六分半堂磨刀霍霍。
年前金风细雨楼最后一次青楼集会,苏梦枕意气风发,向所有楼中管事宣布他将于“正月初八”攻打六分半堂。这消息只过了半刻钟就已传到雷损耳朵里。
他第一反应是怒。被黄口小子小觑的怒。雷损上位的一生历经重重波折,既有来自堂内对手的,也有来自京中危机的,而他终究以莫大手段、柔顺身段予以解决,以至于现在可以做京中第一大帮,或也是武林第一大帮的掌舵人。——而苏梦枕!
苏梦枕这一年的确做了几件大事,也让六分半堂在武林中实打实地丢了几分面子,雷损不否认。但那都是出于算计,事出突然,或者夹在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迷天七圣上之时——苏梦枕从灵堂直奔六分半堂分堂时,他正带人围剿迷天七圣的六圣主“毒手摩什”张纷燕。
金风细雨楼俨然已成对抗六分半堂的一面新旗帜,但他们根本还没正面硬碰硬过。以六分半堂在京城的人数之众,扎根之深,一旦正面对抗,金风细雨楼只会像纸糊灯笼一样被碾碎。
雷损沉沉坐在不动飞瀑之前,细思。
既然苏梦枕把决战日定在正月初八,那他就等在正月初八。该要有一场正面的溃败,令苏梦枕知道谁是京中老大。
六分半堂上下没能过好这个年。他们外松内紧地,毫无疏漏地安排好堂口人数分布,堂主手下各统三千,香主领五百,以兵法阵势布在金风细雨楼各关口,只俟苏梦枕一起刀兵,便以雷霆之势反扑。
但正月初八,在沉默的阴云之中,天泉山上象牙塔中,没有任何进攻的消息传来。
雷损立即着手探查。他的探子们总能满足他的要求,因此,在付出两位香主暴露自戕的必要代价后,正月初九,一则多方证实过的消息摆上他的案头:新年夜宴上,苏梦枕咳血不止,旋即卧病,纵御医未能解分毫,缠绵至今,已卧倒床榻,难再起身了。
这岂非是最好的时机!况且以苏梦枕那药罐子的身体,本就是随时可能归天的,今年冬天格外冷,雪积雪化,致使他寒病加重,简直再合理不过!
于是正月初九夜,雷损率众近万,大举进攻天泉山。
楼内主持大局的是杨无邪与莫北神。这两位苏梦枕当今最为信任的青年,一者调动四座楼内三千名弟兄,一者统领“无发无天”,且战且退,最终将那座仅苏梦枕一人所居的象牙塔暴露在雷损眼前。雷损一跃直上,便要拍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卧病青年——
可苏梦枕不在楼内!
他震怒,且心虚,回头见杨无邪正有条不紊地指挥金风细雨楼中人撤退,看阵型分明是几经排演过!
见雷损的视线,他甚至还能不卑不亢地对雷损点点头,道:“苏公子托我向你问好。”
苏梦枕不在此处!
那苏梦枕现在何处?
不动飞瀑!雷损转身便扑向六分半堂最紧要的要地!
苏梦枕踏入不动飞瀑的时候,京城街上正敲更鼓,已是正月初十,子夜时分。
就像他留最信任的属下守金风细雨楼一样,不动飞瀑前也留有狄飞惊镇守。
同时,陆续围过来,与三位神煞所统领的,共计一万的帮众对峙的,是六分半堂约两万余人,各由香主堂主管束。
苏梦枕深深吸气。金风细雨楼毕竟底蕴太少,凑出这进攻一万、防守三千、佯攻一千已是极限,即使用计分兵,依旧比不得六分半堂人数。
但他依然满是自信,抽刀掠向狄飞惊时,一万帮众,也齐齐抽出武器,向六分半堂杀去!
狄飞惊急退。他当然知道自己是苏梦枕最想杀的人,因此从他背后,三名雷家弟子跳上前来,三指齐出,掩住他的身形。
刀光起,红袖微吟,三指齐根落地。
狄飞惊色变。这一柄黄昏细雨红袖刀的名气,他并未小觑,也并未怀疑过苏梦枕可以一击削去三根食指。他变色,根本不因苏梦枕的武功,而是在苏梦枕身后,那帮众间的冲杀,竟在一招间分了高下。
以两万对一万,自然容易分高下。但占了优势的却是人数更少的那方!
不动飞瀑的确地势不够宽阔,使人数优势不足以尽数发挥,可——何以至此?
狄飞惊抬头,眼风如刀,没有看鬼影般向他冲来的苏梦枕,也没看舍生扑往他身前的弟子,而是看一群无名之辈,看向一群江湖中随时更替、从不入侠客列传的小人物。
这一眼已足够他看出分别:是武器、是阵型、是战意!
——这就是苏梦枕的底气?
雷动天及时回援,掌中似有雷霆霹雳,阻住艳红的刀,内力鼓振间,将狄飞惊击得倒飞。狄飞惊倒退,却仍脱口而出:“何来的刀剑?”
一柄可斫铁器的宝刃已是难得,金风细雨楼何以用宝兵器武装这么多寂寂无名之辈?
苏梦枕同样在倒退,从雷动天的五雷天心掌下倒退。他连咳也不咳,显出近来难得的健康气色,傲慢道:“等你加入风雨楼的那天,自会知晓!”
他虽是倒退,却是退回自家阵列中,退到三位神煞身前。一抬眼天月近眼,于是他赶时间地、不将面前诸位放在眼底地,自信道:“或是来日,我替你们扫墓时,必将和盘托出!”
正月十二。京中两大势力火并的消息,花了两日才传入江南,战报写得也不尽详细,恐怕是京畿之内,九成以上的江湖人,都已卷入此事,如今自顾不暇。季卷并未读完战报全文,大战在即,她绝不会为任何旁枝末节分散注意,因此只是一扬手,令纸张纷飞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