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547年2月侯景归附南梁到现在,整整两年过去了,萧衍对这个走投无路来归降自己的人,一无所知,二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进殿后,侯景只觉周围的一切高大威严,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开始张望起来。
“天子在此,侯王应当以礼相见,怎么如此放肆?”
徐摛怒斥道。
那声音在殿内回荡不绝,着实把侯景吓一跳,他两腿一软,立刻跪下,不再敢抬头,只是静静地将额头贴在地上,等待着皇帝发话。
萧纲在一旁,默不作声。
“你就是侯景?”
萧衍虽苍老,但声音浑厚有力。
“是。”
侯景依旧不敢抬头。
“你从军很多年了吧,累不累?”
“你是哪儿的人呀?”
“你的妻儿还在北方吗?”
萧衍家长里短问了一堆,侯景脸上直冒汗珠,不知道萧衍是何意。
侯景设想过二人无数种对话场景,却没料到萧衍气场如此强大,他一个出身卑微的平民哪儿见过这阵势?
任约一看不对劲,连忙替侯景回答:“臣的家眷都被高澄杀害了,故而特意南下长江投靠陛下。”
“你过江的时候有多少人马?”
“千人。”
侯景开了口,面部肌肉开始放松下来。
“围台城时候有多少人?”
“十万。”
侯景抬起了头,嘴角露出了自信和骄傲。
萧衍看清了那张脸:面颊白净但有褶皱,须发浓密,嘴角微张,脸上有一道不小的刀疤,眼睛不大却很深邃,散发着充满反叛精神的寒光。
“现在有多少人?”
萧衍声音低了下去。
“四海之内,都是我的人。”
侯景直接站起身来,大声回答。
萧衍低着头,不再问话。
侯景拱着手,低着头,倒退着出了大殿,尽管后面抬了头,但背脊上的汗还是一直流。
侯景觉得身上燥热难耐,把盔甲脱了,只露出里衣来。
“大王,你的背!”
王伟张大了嘴巴,指着侯景的背。
侯景这才发现,里面的衣服全被汗湿了,他叫人拿了衣服来更换,并对王伟说:“我身经百战,对阵时候任凭刀砍剑劈,从来没有怕过,反而是浑身自在;今天见了萧衍,他那严肃的神情,让我瑟瑟发抖,难道这就是天子的威严?”
侯景为何如此惧怕萧衍,当真是“天威难犯”
?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压力。
一个组织内部,领导长期拥有对下属的控制权、话语权、使唤权,这种习惯、制度会将人驯化,和个性、品德无关,任凭你再怎么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看到那个拥有绝对权力的男人,你就是忍不住双腿打颤,这就是权力对人的异化。
大家回忆一下,自己和领导单独乘电梯的时候是不是很紧张?故而,在绝对的权力压下,只会出现奴隶和奴隶主两种人,此外没有第三种人。
穿好衣服后,侯景对任约吩咐说:“你叫人把皇帝看好,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
于是,侯景把萧衍、萧纲的侍卫都撤掉,放纵将士把皇帝及后妃使用的车辆、服装以及宫女全部抢光。
“同志们,这是我答应过你们的,贵族老爷享用的,咱们一样可以享用!”
看着将士们打砸抢烧,侯景很是兴奋。
所有皇族、贵族官僚,都被侯景派人监视软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