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生气,谢奕继续捶着床榻出气。
“我讨厌你,也嫉妒你。我要是你这样的人就好了,会功夫,气势强,又够狠,还从小和她一起长大,能够真正的和她并肩同行,在她心里能和她地位平等。”
只有在黑暗里,谢奕才敢承认,他就是嫉妒了,沈穆清才是陈芸会喜欢的那类男人,他们夫妻间,都是他主动粘上去的,一旦他不主动了,他们的关系也就土崩瓦解了。
“我也讨厌我自己。明明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值得爱,她对我的亲人用尽手段,害的谢家如今七零八落,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毒了。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的不想让她走。”
说到最后一句时,谢奕捂着脸,掌心里慢慢的湿润了。
其实,他虽然怨着陈芸,但是也知道,一切也不能全部怪她。
谢家的诸人,也都如堆放不稳定的柴火,陈芸只是抽掉了其中的一根,就全部崩溃倒塌。她加速和催化了他们的结局,就算没有她的参与,他们那样下去也总会走向相同的结局。
但是,到底那些被陈芸整的很惨的人,都是他的血脉至亲,谢奕为自己做不到与他们同仇共忾而愧疚。
沈穆清叹了口气,他到底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冤孽,这辈子和心爱的人无法结为夫妻不说,看着心爱的女子成亲,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现在竟然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的情敌了。
“我只知道,后悔是世间最心痛而无用的事了,只有在错过后,才会明白,当初自己拥有的是多么可贵。我没有成过亲,但是夫妻之间难道不是应该互相包容吗?她的性子就是这样,自己一点也不肯吃亏,又见不得总是别人吃亏。”
沈穆清淡淡的说着,但凡陈芸的事,他一直关注着,从陈芸成婚起,他或者从予深的口里打听到,或者暗中默默地观察着,该知道的几乎都知道了,大抵知道谢奕是为了什么不痛快。
这事,就要自己想明白,想明白了,自然能够宽容和解,想不明白,就要一辈子解不开这个疙瘩。
谢奕通过像沈穆清倾诉了一下,倒是内心的烦闷有点减少了。他在黑暗里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对着沈穆清道。
“去五台山这一路上,就拜托你多照顾她了,毕竟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其他的,我会慢慢想清楚的,总之,先告诉你,你已经是凉了的茶,入不得口了,就不要再做异想天开的白日梦了。”
临走之前,谢奕还不忘故意重重的捶了几下沈穆清的腿,纾解下私人愤懑。
沈穆清控制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人真的太幼稚了,真的能够放心把他心爱的女子交给他吗?
“凉茶还可以再加热一下,你要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阿芸肚子里的孩子,我愿意当自己亲生的一样好好照顾,由我当孩子的爹,你放心吧。”
在谢奕临出门前,沈穆清追补上了一句,把谢奕气的在门槛前狠狠绊了一跤。
“你还是做梦去吧!”
第二日,陈芸吃过早饭,就指使着下人们把东西抬到马车上,直到跟着沈穆清上路,也没有看到谢奕的踪影。
呸,谁稀罕!
陈芸抱着肚子在马车的软榻上滚着,努力表现的洒脱,只是一路上脾气变得很坏。
周嬷嬷,容和她们都知道主子临走前和姑爷吵了一架,姑爷临走前还偷偷的把她们找去,让她们一路上好好照顾主子,因而也没有人敢招惹,只是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
将陈芸送到了五台山,沈穆清倚着马车,抱臂远远地望着她上了太后娘娘命人来接她的软轿。
“阿芸……”
沈穆清忍不住的喊了一声。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曾经他们一同在蒋老将军的书房里读过这句诗,他那时候偷看着她还稚嫩的脸庞,回去后暗自在纸上誊抄了好多遍。
想着她说过,想去很多地方经历不同的夏雨冬雪,想走很多的路,过很多的桥,看大漠黄沙,看江湖浩大。
他会带她一起去的,从青春相伴,到百岁其居。
那时候,他确实是这么想着的。
谁料一梦恍然,他莫名的丢掉了青春相伴的女子,以后,他和谁一起去看那么多的风景,和谁一起从夏雨冬雪到阴晴圆缺呢。
陈芸听到沈穆清叫她,从软轿旁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周定光,我走了!”
周定光,再见吧。
不要遗憾,也不要再等我了,将过去的经历珍藏在心底,我们都开始过新的生活吧。不要再因为过去,而错过了将来。
确定自己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陈芸坐上了轿子,慢慢的消失在山脚。
周定光揉了揉发烫的眼角,也回过头走自己的路。
他们命运曾经在多年之前交叉重叠,又各自分开走远。相爱是两个人的事,而回忆,却只属于他一个人。
她先是遇见,后来也是一生之远。
五个月后的春天,阳光灿烂,万物生机勃发,陈蓉在初六日,生下了一个小小的女婴,眉心处有天生的一点红印。
陈芸抱着肚子,看着姐姐倚在床头,面色复杂的摸着女婴的小脸,凑过去费力的吻在女婴的眉心处。
“这是姐姐给我生的女儿啊,真好看,那我这个做娘的,就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潇儿怎么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陈蓉听着陈芸取得名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