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这么多年的里正,还没有一个后辈敢这么跟他说话,叶颂仁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四盛,一阵咳嗽让他说不出话来。
里正娘子江氏慌忙从里间出来,手忙脚乱地给叶颂仁顺气,叶闻胜也恶狠狠地瞪了四盛一眼,上去给老爷子拍背。
叶颂仁咳得喘不上气来,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响,眼睛直翻白。
四盛见里正叔这模样吓了一跳,他是来办事的,可不是来吵架的,万一把老爷子给气出个好歹来可是罪过。
刚才他实在看不惯叶颂仁打官腔摆族长谱,不肯面对现实作决定的样子,没想到冲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他反应这么大。
好一会儿,叶颂仁才止住咳嗽,接过四盛递过来的茶碗喝了几口,总算是平静下来。
叶颂仁眼角瞥了眼四盛,见他脸上满是真实的关切,口气就松了几分:“说说,都听到何家庄、鲁家农庄的什么情况了?”
听完四盛的讲述,叶颂仁端着茶碗沉默不语,江氏和叶闻胜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决定。
叶颂仁放下茶碗,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挑眉问:“四盛,你想要怎样?”
四盛心平气和地道:“里正叔,我们家要离开这里出去躲躲,烦里正叔成全。”
叶颂仁又沉吟片刻,道:“你们执意要走,我也不拦着,可以给你家开户籍文书和路引,不过你得保证不能在村里宣扬,蛊惑人心。”
叶颂仁决定还是要再观望观望,毕竟官府的态度摆在那里,他还要顾及里正这个头衔。村里一家两家离开无关紧要,要是全村都乱起来,他可担待不起。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四盛,等四盛的回答。
四盛原本只是要带走自家人,如果村人愿意一起的,也可以结伴走,毕竟人多路上会更安全些。
现在看叶颂仁执意要瞒着村人,四盛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得答应,保全自家人要紧。
“叶颂仁,有你这么做里正的吗?你这就是公报私仇。”王老太扯着嗓门的叫骂声传入大家耳中。
叶颂仁瞬间就红了脸,尴尬地抚额。
江氏先一步跑出去,迎着王老太,“老嫂子,你这是怎么话说的,快进来,有话进来说。”
“我不进去,心里没鬼不怕走夜,没有凉病不怕吃薄荷,我就要在这里说,有理摆到明处,暗戳戳给人使绊子算什么‘君子’?”
住在里正隔壁的张屠户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叶闻胜板着脸道:“张哥,没啥事,你回屋睡觉吧。”
张屠户鼻孔里哼了下,“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王老太认定了叶颂仁是在给自家穿小鞋。
当年,王老太是被叶颂仁的娘相中的儿媳妇,可是最后却没有成为叶颂仁的媳妇。
叶颂仁的娘当年看中了王老太长相端庄大气有主见,是绝佳的宗妇人选,最让她心动的是,年轻的王老太腰细胯大,是典型的生儿子的身型。
叶颂仁家人丁不旺,虽不是单传,但子嗣一向单薄,叶颂仁的娘急切地想找个能生养的儿子媳妇为叶家添丁进口。
叶颂仁的娘暗里相看好后,经得叶颂仁的爹认可,就给媒人回了话。
王老太的娘家也相中了叶颂仁,收到媒人的回话后,很爽快地应了这门亲事,年轻的王老太当时对这门婚事也是点头的。
第二天,媒人没有带来叶家的庚帖,却带来了叶家反悔的消息。
花草都要带走
如果叶家相看后直接拒绝,作为女方的王家也会顺势回复不合适,双方一拍两散,各自再相看别人便是。
但叶家给媒人过了话,得到王家的认可,却又反悔,这对女方家来说是“啪啪”打脸的事。
年轻的王老太气不过,暗地里打听,得知是叶颂仁本人嫌弃王老太长得黑,父母拧不过只得依他,改口拒了王家。
王老太心里憋了一股劲,叶颂仁你不识金镶玉,我要让你后悔。
王老太暗示爹娘自己看好坡底村,王家爹娘信以为真,便央了媒人在坡底村给王老太找合适的人家。
媒人很快给王老太介绍了叶老爷子,双方相看后都很满意,当天就定了下来,王老太先于江氏进了叶家门。
叶颂仁见叶老爷子娶回的竟然是爹娘曾经相中的王老太,心里膈应得比吞了苍蝇还难受,也暗里使劲,要证明当初执意拒绝王家的决定是对的。
从此王老太和叶颂仁就暗暗叫上了劲。
江氏过门,王老太看到她没有自己长得端正,但的确比自己白净。
王老太进门三年就抱了两个儿子;江氏进门两年后生了一个闺女,第四年才生了叶闻胜。对此,叶颂仁的娘很后悔,当初就不该听儿子的,背着江氏也不知埋怨了叶颂仁多少次,娘越是后悔埋怨,叶颂仁就越要叫劲。
叶颂仁在儿子数量上比不过王老太,就想在质量上胜出,叶闻胜五岁就被送去私塾读书了。
王老太那时就起了执念,一定也要送
自家儿子去读书,好在四盛后来考中了秀才,这一局王老太又是完胜。
那时,王老太像个斗胜的大公鸡一样,昂头挺胸地特意从叶颂仁家门前走过,却听到叶颂仁在院里高声吟颂“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王老太后来问了四盛才知道,叶颂仁那是在自诩君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