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德考做的唯一一件人事儿,是在开车离开前帮朝兮解决了脚下的地雷,顺便给他指了一条离开地雷圈的安全路线。
虽然朝兮很想追上去杀了裘德考,但彼时的他已无力如此。
那种不明药液,在肌肉注射后的五分钟内,就已经将他的神智灼烧得所剩无几。
鼓噪的心跳,暴升的血压,错乱的思维,剧烈的疼痛,和与此相伴相生的一种亢奋的愉悦感。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朝兮仅存的思考能力,让他想起了烟馆里的大烟鬼。
那些大烟鬼形容抽“福寿膏”后的感受,便类似这般。但那玩意儿,或者经过提纯后的吗啡,都只是能让普通人欲仙欲死,凭朝兮的血脉,根本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反应。
所以,裘德考用的一定是更加可怕的东西。
一朝阴沟里翻船,让鹰啄了眼,但朝兮已经无法组织起语言咒骂裘德考了。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长沙城的。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撞飞了,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的时候,看到了长沙城门。
然后,有人走到了他身边,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谢老板?”
朝兮的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仰头看了半天,才认出那个蹲下来查看自己状况的人是解九。
流年不利,这种时候还遇上了冤家。
朝兮头一次为自己做过的事感到后悔。
而解九倒没想这么多,只是不敢相信这个脸色通红、满头大汗,就像从水里刚爬出来的的人,竟然是谢朝兮。
那个随性恣肆、强如神鬼的谢朝兮,此刻痛苦地呻吟着,有些不雅地扭动着身体,但他身上的撞伤并不严重,显然是在被自己的车撞到之前,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难道是中了毒?
解九拍了拍他的脸颊,被惊人的体温灼了一下,更加奇怪,高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中毒,还是……”
朝兮的确已经察觉不到新添的撞击伤,强烈的药性让他感觉不到外在的疼痛,脑袋里轰鸣的疼痛叫嚣着,要夺走他最后的神智。
他勉强抬手,用力勾下解九的脖子。
他知道解九留过洋,对国外的新鲜玩意儿颇有了解,当初也是他辨认出红夫人被用了吗啡,或许,裘德考用的东西他会知道……
“thaphetae……”
朝兮不大懂英文,只能尽力复述田中凉子的读音,害怕解九听不清,他还重复了几遍,然后断断续续地说:“有人给我注射……”
听到熟悉的英文,解九遽然一惊,连忙掀起朝兮的衣袖,果然看见了一个新的针孔,针孔外围是一圈儿淤青和红肿。
容不得多作思虑,解九倾身将朝兮抱了起来,回头吩咐司机:“快,去医院!”
然而没等司机回应,他迟疑了一下,又改变了决定:“不……去佛爷府。”
张府客房,阴云密布。
朝兮赤裸着上半身,麒麟纹身已被烧了出来,他在柔软的床铺里不安地扭动着,而床边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在仔细地替他确认身体状况,那是张启山的私人医生,姓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