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帐中躺着的,还是当初那个聪慧而坚韧的、时而聪敏时而迷糊的小丫头吗?
这半年,她的脸上只有苍白和憔悴,几乎完全看不到当初的灵气了。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放不下。
韩五不得不开始思索,他留下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强行折断了她的翅膀,将她困在了自己的身边,她却变成了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个结果,是不是已经背离了他的初衷?
那么,他该放她走吗?放她去追求她的自由和快乐,去跟她心里念着的人双宿双飞?
韩五猛地收紧了双拳,用力击在床沿上。
他永远不可能做到大方放手,这女人是他看上的,便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身边!
她想用这副模样来逼他心软、逼他退让?她休想!
“女人,你就死心吧!”韩五霍然起身,摔门走了出去。
怜儿在门外等着,见韩五出门,忙迎了上来:“五爷,这小公子……”
韩五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怜儿只得小心翼翼地道:“夫人身子太弱,不能喂养,如果您打算留下这个孩子,现下便要请乳母过来,但……”
韩五挥挥手,止住了怜儿后面的话。
孩子该如何安排,这是韩五一直回避的问题,但此时他却不得不想。
但这孩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桩大错啊。
在见到这孩子之前,韩五本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地吩咐一声“喂狗”,彻底解决掉这个让他憎恨让他厌恶的小东西;但是现在,他忽然发觉自己心软了。
这不是个好现象。韩五知道自己应该戒掉“心软”的毛病,可是他费了很大的力气,还是没能让自己狠下心来。
他悲哀地发现,这个孩子害得那个女人九死一生,害得他伤心痛苦那么久,他却完全不敢伤它一根毫毛!
一向对什么事情都能一言而决的韩五,此时竟在门前迷茫地站了很久,还是没能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
“如果可以,”怜儿小心翼翼地道,“就请个乳母,把孩子留在夫人身边吧,对外就说……就说是夫人收养的。”
“不行!”韩五想也没想便否决了这个提议,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怜儿不敢多说,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小步。
韩五又皱眉想了很久,终于冷冷地下了命令:“送给后院的舒大娘去,就说孩子是你捡的,别的什么都不许说。”
舒大娘是后院马夫舒老爹的妻子,四十多岁了,一直没有孩子,人倒是极勤快极和善的。怜儿想了一想,虽觉得有几分不妥,却也只得应着。
这孩子……果然还是要看造化的啊!先天不足的小小身躯,真的能熬得过下人房中那种凄苦的日子吗?
眼见韩五要走,怜儿忙又追了上去:“如果夫人问起孩子的去向……”
“就说死了!”韩五心下烦躁,头也不肯回,加快脚步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