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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节(第1页)

正值清晨,晨雾未散,哪怕是最?为?繁华的朱雀大道,也几近无人。

望都?有着东贵南富,西郊荒凉的传统。

官员权贵,多住东边,行商坐贾,多居南侧。而越往西走,民众越少,等到了西郊之?外,草野广阔,树林错落,能?看到些许穷苦百姓,也能?隔三差五看到些无名孤坟。

若是清明年节,坟前?有祭奠,那说明还是有人知晓尸骨身份。

若是空荡无物,那多半也是人死后敷衍拢起的土包。

在乱葬岗附近,后者居多。

容松率先下了马,他用手掌扇风,只觉得此?地?莫名令人毛骨悚然,虽是酷暑,但从脚下泥地?里,渗出一股阴冷森寒之?气,冻得头皮发?麻,哆嗦道:“……郡、郡主,这也太阴森森了吧,中午阳气重,我们?应当中午来啊……”

放眼?望去?,林木一眼?望不到头。间或竖立几座残破石碑。

雾气半遮半掩,怪鸟嘈杂乱叫,枯枝败叶在地?上?交叠,形成厚厚腐殖层,走上?一步,软榻泥泞,又走一步,就可能?听到“嘎吱”枯叶脆响——

令人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宣榕同样下了马,见阿望立刻黏了过来,不由笑道:“咱们?办的是私事,不宜光明正大,你就当作倒斗一样,见不得人吧。”

容松当然知道今儿是何差事,不满道:“做的是善事好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脚边有个雪白的庞然大物,诡异可怖感顿消。

宣榕抬掌,顺着阿望柔顺的头颈揉了揉,温声道:“朋党之?争,不以人死为?终结。举个例子,这乱葬岗里的尸骸,有三十多年前?被抄家的兵部尚书裴恬,他有个门生叫李幡,李幡和袁阁老,年轻之?时可是颇为?不对付。

“两人文斗武斗,几乎斗得两败俱伤,最?后还是李幡见恩师倒台,辞官离去?,这两人才没继续扯头花。如今袁阁老已然入阁,和爹爹共事,我们?若是把裴恬骸骨寻出来,做法超度,好生安葬,他会怎么?想爹爹?”

容松本就习惯了官场的长袖善舞,了然道:“原来内阁其余诸位,对此?事并?非斗赞同啊,也是宣大人好说话,照顾每个人脸面。要是我,直接就……”

一枚石子打在了容松头上?,他痛得嗷呜一声,把大逆不道的话吞了下去?,恨声道:“哥你又打我!”

容渡已经?闷头开始干活,将手中一本刑部记录翻得飞快,忙里抽闲弹了容松一下,又瞥了他一眼?,道:“话多。”

说着,他已是在数处坟前?做了记号。

宣榕由着他们?先寻已有记载的骸骨,等晨雾再稍微散了一点,才拍了拍阿望的头,软声道:“好阿望,今儿就拜托你了。满门施刑的骸骨,是会聚在一起的,你先帮忙找出这种,我们?再分别是裴恬一家、岳素一家,还是曹园一家。”

阿望极通人性?,宣榕连说带比划地?和它交流半天,它便嗷呜一声,兴高采烈领命干活。

雪狼嗅觉敏锐,在密林之?间拉回逡巡,不出片刻,驻足于一块平坦的空地?。

这里无木无草,唯有一朵小花开得小心翼翼,随风左右摇摆。

容渡立刻领人过来挖掘,起先一无所获,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后,才破开早已坚硬的厚土,一铁锹下去?,咣当一声,裸露出的惨白与铁器相碰。

这是一处埋尸坑。

确认之?后,宣榕便挪开了目光,继续如法炮制,让阿望将其余的几处坑穴找出。期间还有些许孤坟被找到。

阿望愈战愈勇,又找到一处坟坑后,乖巧坐下,仰头望向宣榕,一副“我很厉害”的求夸表情?。

宣榕不由失笑,当真?摸了摸它那竖起来的神气耳朵,道:“阿望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能?找到。若没有你在,我们?当真?左支右绌,得废很多无用功呢。”

许是称赞让阿望膨胀起来,它撒欢一样猛蹿出去?,漫无目的跑了出去?,兴奋无比,但回来时,却带了几分疑惑,它犹豫片刻,叼起宣榕的裙摆,二话不说就把她往某个方向扯。

宣榕差点没被拽倒,赶紧稳住身子,哭笑不得道:“慢点,又有发?现啦?那也不用着急,天都?还没大亮呢,况且就算今天没忙完,明天再来也就……”

话音未落,阿望已是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朝树林腹地?走去?,又在某棵树前?站定,眼?巴巴地?回头看向宣榕,像是示意她快跟上?来。

宣榕只能?照做。

许是林间阴湿,杂草蔓延,一路并?不好走。

不知过了多久,转到一处荒凉的小道。道路边,有四五处坟墓,皆立碑刻铭。看来是那些尚有家眷的罪臣,被人偷偷立了碑。

阿望就是在这些墓碑前?停了脚。

宣榕随意扫了一眼?,道:“这些都?知道身份呀,不用找出来……咦?”

她视线陡然顿住,凝在某一块石碑上?。

上?书碑文,比其余的坟墓来的更简单,不过中三侧九,共计十二个字。而且极为?隐晦,似是罪臣家眷,怕被人挖坟鞭尸,故意隐匿了身份,只留个你知我知的戳,好为?日后祭奠指引。

可是,这十二个字……

风骨俊秀,同她的正楷风格一模一样。

若非印象里从未替人写过墓碑,她真?以为?这是自己?的真?迹。

日光渐起,晨雾缭绕。

宣榕走进些许,半蹲下来,指尖轻触这几个字,微微蹙眉,读出声来:

“无名氏。”

“昭平四年五月廿二立。”

第99章回应

宣榕诞辰是五月廿二,对临近的时日较为敏感。

因?此?,她拂去碑上细尘,刻意多看了几?眼,喃喃道?:“从新旧来?看,确有三年。可是既无鲜花旧痕,也无焚纸祭奠,谁立了这么一座坟茔……”

正在疑惑不解之时,阿望按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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