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悯微望着甄元启的眼眸,灰黑的眼眸隔着蓝色荧光,真挚明亮。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些,让你伤心了。”
叶悯微举起手臂,俯身向甄元启行礼。甄元启怔怔地看着叶悯微转过身去,从树干上一跃而下,身影划过一道蓝光没入天裂之中。
他恍然间看见遥远岁月里,袭明塔里那个师妹,她站在香烟袅袅的晨光里,对他道:“师兄,若我做门主,你要做我的副门主吗?”
甄元启骤然抓紧了叶悯微给他的图纸,心绪复杂无以言说。
长夜漫漫,天裂之外树影婆娑,叶悯微下去天裂之后外面便一片寂静。温辞则倚着枝干望向天裂深处。
卫渊抱着胳膊站在他身侧,笑道:“可真是目不转睛啊,巫先生就这么喜欢师姐?卫某向来觉得,师姐适合被当做神敬着,当做魔惧着,唯独不适合被当做人来爱。”
温辞瞥了一眼卫渊,淡淡道:“那卫城主当年九死一生偷得浮空界碑,送给叶悯微,难道不是因为把她当作恩人么?”
“是也不是,他们偷了师姐的东西,我只是物归原主。”
袭明塔九十九层上有彻夜不熄的灯火,灯火中坐着传说中先日月星辰一步的天才,只有叶悯微有资格在那里。
“那座袭明塔塌了就塌了,他们连师姐也不要,要那座塔有什么用?”
幸而他们这番对话没让甄元启听见,不然他只怕要当场翻脸。
然而其实在叶悯微离开师门之后,甄元启也在人海中寻过她无数次,直到蒋琸继任门主才作罢。
曾经的叶悯微,从一个星官世家到一座高塔,又到一座高山,似乎走过了人世间最孤独的一条路。
在这条路上,没有人真正懂得她,没人理解她与她的头脑,她在这个世上并无同类。
然而即便是在那个时候,即便并不完全懂得,她其实也一直是有同伴的。
只是那时候的叶悯微,并不理解同伴的含义。
白驹过隙,今时今日,叶悯微毫发无损地落在天裂底部。
她还未来得及拿出火折子照亮黑暗,周围便成片地亮起来,将平坦宽阔之地每一处角落纳入光明。
她正置身于七口棺材之间,这七口棺材全被揭开了棺材板,每口棺材上都坐着个身着道袍的人,五男两女,坐姿各异。
这正是千年前,一群开天辟地的同伴。
圆脸的姑娘翘着腿道:“我这陪葬的夜明珠总算派上用场了。”
又有个身材颇为宽阔,虎背熊腰,不像是修道者倒像是武夫的人指着叶悯微。
“瞧瞧她,这一片唯有她站的那十尺见方的地方避开了时轮影响,算得真准啊!后生可畏。”
听声音,这便是在梦里吵架的那两个人。
“等等,看我翻出了什么!”
有个一直埋首在棺材里左翻右找的人突然直起身来,他一身白衣仙风道骨,高挑纤瘦,高高举起手,只见他手里托着一套紫砂茶具和一罐茶叶。
众人热闹又熟稔地吵吵嚷嚷。
有一道柔缓的声音说:“我给祁寒整理陪葬之物时,怎么会漏了他最喜欢的茶具?那茶叶还是明前的龙井,正好他找出来,咱们可以泡上茶,边喝边聊。”
叶悯微看向发话的男人。
这个人一身蓝色道袍,容颜清俊,眼神宁静深远,对她笑道:“我是易长涯,不知你是否听过我的名字。”
“我是逍遥门的创立者,和第一任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