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悯微眸光微动,千年前千年后,因果兑现却又循环往复,令她一时迷茫。
原来她所以为的错谬并非由无知而来,它们在压迫与谨慎间而生,维持了千年的平衡及和平。
或许并非正确便是有益,错谬与正确,到底该何以判定?
祁寒摩挲着茶杯,安慰叶悯微道:“不过当年我们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术法之事未有前例,谁也不知会引发何种后果。我们只好选择一种最稳妥的路,并没有你这般破釜沉舟的勇气。”
叶悯微摇摇头,诚实说道:“我只是魇修失败致使魇兽逃脱,散播灵器并不是我的本意。”
这七位前辈却都望着她,半晌没说话。
叶悯微疑惑之时,宴棠恍然大悟,指着她对身边之人道:“对了,她放弃所有修为和记忆,所以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她转过头来看向叶悯微。
“小姑娘,你是为了能够放逐你的魇兽,才刻意魇修失败的。这就是你的本意,破釜沉舟一博,将你毕生所学公诸于世。”
叶悯微慢慢睁大眼睛。
此时天裂之外正是万籁俱寂,卫渊与温辞在参天古树上歇息,等候叶悯微归来。
叶悯微所画的图纸已经在旁边的仙门中人手中传阅一圈,依稀有赞叹与疑问之声传来。
温辞仿佛看见了叶悯微还未臭名昭著时,那些来昆吾山求教的仙门弟子的模样。
“她怎么下去这么久还未回来?”温辞喃喃道。
他话音未落却听一声轰响震彻天地,那狭长的天裂竟仿佛被撕开一样骤然扩大,两边山崖树木尽数垮塌,被这血盆大口陡然吞没。
这变故来势汹汹猝不及防,霎时间所有术法竟全部失效,惊呼声响彻天地。树上所有修士甚至连同甄元启、温辞与卫渊都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常人,瞬间被天裂所吞没。
匪夷所思的动荡和昏天黑地的坠落之中,卫渊突然被人抓住肩膀往旁边一扔,撞在石壁上掉落在地。
他被这一撞撞得肩膀脱臼,低吟一声,用另一只手勉强支撑起身体。
黑暗里弥漫起一阵浓郁的血腥气,然而这血气并非来自于他。
卫渊眉头紧皱,他翻起手来,此刻术法竟又微弱地生效,他的手中燃起一团火光。
火光照亮这处被巨石撑起的低矮三角地带,照亮卫渊脚下的血泊。血流滚过尘土不断向远处扩散,而那殷红的源头,正是倒在他不远处的温辞。
温辞被一道石刺穿透肋间,穿出身体的石刺尖端鲜血淋漓,血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方才若不是温辞推开卫渊,那么此刻被石刺刺穿的便是他。
卫渊目露惊疑之色,却见温辞慢慢转过头来。
他一双进血的眼睛上下打量卫渊片刻,道:“看来你……没什么大事。”
顿了顿,温辞低声道:“也是,窃时术下生死都做不得数,待时轮停转一切都会恢复。能有什么大事?”
那被复生的先贤们,不管在此吃下多少灵丹妙药延寿之宝,在时轮停转后都会化为白骨。
而他们这些生者,就算在此死一千次一万次,待时轮停转后也会回到最初存活的状态,毫发无损。
这便是时轮的诡谲之处,被窃之时最终将会“无事发生”。
卫渊却沉默片刻,似笑非笑道:“多谢巫先生,您方才救我之时,似乎并没来得及想时轮之事。不曾想以我们的交情,您居然会动舍命救我的念头。”
温辞眯起眼睛,他瞥卫渊一眼,撑着岩壁,慢慢将自己从石刺身上拔出来。
“叶悯微改造过我的身体,我比寻常人身体强韧。被伤之人是我,我能活。是你,你就得死。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他不咸不淡道。
温辞只在石刺脱离身体的刹那发出一声闷哼,他靠在墙壁上支撑着身体,皱起眉头道:“天裂怎么会突然塌陷?”
卫渊凝视温辞许久,才道:“师姐方才说过,这天裂之中时轮作用不均,已经极为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