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不明所以,透过后视镜瞥见岑之行冷如冰霜的脸,乖乖照做。
等他躺好,车辆突然启动,闯过红灯疾驰而去。
岑之行提前联系过县城医院,早早准备好了医用平车,季雨被岑之行抱上去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懵懵的。
做检查的时候他还清醒着,和蔼可亲的护士姐姐撩起他衣服往他肚子上摸了好多冰冰凉凉的凝胶,季雨有点害羞,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后来他就有点太困了,眼皮止不住打架,最后彻底昏睡过去。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蒋识君还算清俊的脸在梦里被拉扯成阎魔鬼怪的怪诞模样,他把他的小本子抢去一页页翻看,阴阳怪气说:“你还有哥了?一口一个‘行哥’真谄媚啊?你这副模样,你的‘行哥’又算什么玩意?”
旁边的小妖怪们的也跟着哄笑,季雨气不过,说他可以,但不可以说岑之行。
他攒够力气上去抢本子,蒋识君被他推了个趔趄,恼羞成怒过来踢他。
竹筐里他辛苦一上午挖的鸡枞也被一群小鬼倒出来踩烂往他身上扔。
行哥喜欢吃的鸡枞,就这么被弄坏了。
蒋识君还在读他的字,以一种讥讽的语气。
“行哥,我就说鸡枞好吃吧,你也爱吃对不对。”
“我会永远把你当亲哥哥,永远对你好的。”
“……”
他第一次后悔练了字,让蒋识君看懂了他和行哥的交流。
争抢中本子被撕碎,纷纷扬扬的广告纸如落雨,最后坠在他面前的是一小块碎片,写着一个“行”字。
心头一震,季雨猛地从梦中惊醒,入目一片惨白,他浑身冷汗,抖了一下。
岑之行坐在床边看着他,视线相对,对方伸手按了床头的铃,又抽了根棉签沾了水在他干涩的唇上润了润。
护士和麻醉师过来检查季雨的情况,调了下输液的速度,跟岑之行交代几句就退出去了。
季雨还有些状况外,看看岑之行又看看头顶输液的吊瓶,愣愣的。
岑之行指腹抹过他眼尾,“累的话就睡会儿。”
季雨摇头。
岑之行又问:“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心里难受?”
季雨还是摇头,他又想起竹林里的事儿。
他行哥明明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人,那些人什么都不懂。
被蒋识君捉弄也不是一天两天,他早习惯了,只是可惜,本来今晚应该给行哥做鸡枞大餐的,全搞砸了……
岑之行想跟季雨聊聊,手机打开备忘录刚想递过去,余光扫过季雨正输液的左手,又把手机收了回来,摊开掌心在对方没扎针的右手边。
季雨看了对方一眼,岑之行说“写”,麻醉劲儿还没过去,季雨迷迷糊糊,让写就写了,手点发软,指尖慢慢地写:
我睡很久了吗?行哥累不累?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岑之行失语几秒,叹息道:“晕了五个小时,给麻醉师吓坏了,时不时就要来看看。想不想吐?肚子疼不疼?别老想着我,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季雨虚虚盯着岑之行漂亮的薄唇开合翕动,读完口型,脑子乱成一团了,并不能理解意思。
在岑之行说完“困了就睡吧”之后,他眼帘一沉,真正陷入睡眠。
【作者有话说】
小雨宝宝,呜呜,你是一个香香软软的可怜小蛋糕。这一章给我写泪目了。
“别怕,勇敢点。”
胃黏膜出血,不大不小一个病,就是比较折磨人。
主治医生建议季雨住院一周观察情况,前三天要断水断食,只能靠输液补充营养。
受伤当晚,岑之行驱车回苍溪村把担心孙子的季老爷子接到了医院,季忠良一看季雨脸色惨白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就心疼,偷偷抹眼泪。
之前季雨把蒋识君领头欺负他的事情瞒得还算好,这次算是闹大了,岑之行跟季老爷子讲了报警的打算。
村镇上的人没受过好的普法教育,法律意识浅薄,自然有顾虑,季忠良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便是暗中动动手脚,让蒋识君上学路上摔到阴沟里吃点苦头。
岑之行是真心希望季雨彻底摆脱苦海,搬出“这件事情如果不解决,小雨会一直被欺负”才叫季忠良点了头。
翌日清晨,点名加急整理出来的季雨的伤情报告送了过来,岑之行浏览后拨通报警电话,简要阐述事情经过,由附近派出所受理。
临近中午,三名民警敲开病房房门,不大不小的病房一下子多了三个陌生人,空间莫名逼仄,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
季雨有些紧张地攥紧了被角,唇抿得发白,岑之行大掌盖住他的手,安抚拍了拍,道:“别怕,勇敢点。”
季雨小幅度点头,两人相叠的手逐渐互生温度,仿佛源源不断的力量。
季雨对上最前面以为民警的眼睛,没有再胆怯闪躲。
但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做笔录,更何况他是聋哑人,交流不算方便,民警在问过主治医生意见,综合各方面考虑后,把季雨做笔录的时间定在了下周,取而代之,岑之行最为报案人,跟他们回了派出所先做笔录。
岑之行出门前回了一下头,余光里季雨的这一瓶水正好要输完,他折返回来按了床头的呼叫铃,递给季雨一个安抚的眼神,但这并不足以驱散季雨内心的担忧。
岑之行跟着警察去做笔录之后,他整个人显得很焦虑,手指一直偷偷扣被角。
爷爷摸摸他脸颊,问他“疼不疼”,一会儿又说“爷爷对不起你”,这些话只有等岑之行走了,爷孙俩独处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