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嬷嬷进来,顺手阖上了门,“白竹,别喊那么大声。”
嬷嬷倒了一壶茶来递给莺儿,“莺儿夫人,奴婢今儿个去府里领月例,听大总管说,宋依颜这几日身体十分不好,夜里总是惊醒,似乎是犯了什么心悸的症状。”
莺儿微微一顿,嘴角浮起一丝冷毒笑意,她横眉瞥向院子里来来回回忙着栽种兰花的花匠,满不在乎的靠在铺满阳光的骨柏香几上,“嗤,她自然是死不了的,不过是想要借此整治我罢了。”
白竹每根头发丝都竖了起来,“她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自然想趁着栽兰花的机会,给咱们院子里埋些脏东西呗!呵呵,若不是借着栽花这事,宋依颜还没机会把手伸入香梨馆来呢!”
莺儿看著白竹一副小刺猬的模样就觉得好笑,揉了揉她炸毛的脑袋,“你呀,与其事后在这大惊小怪,还不如事前长点心眼。”
“那奴婢这就去盯着,省得他们做手脚。”白竹嘟起嘴,惹得莺儿又是一串大笑,“别啊,让他们随便折腾,看那宋依颜能把我怎么样。”
莺儿妖艳的红唇挑的高高的,换上骑马的猎装。她在胸口扑上了一层淡淡脂粉,侧光看去,几丝不易察觉的金粉在雪白胸脯上粼粼潋滟,配上她浓丽的容貌和乌油油的辫子,仿佛夏日艳阳下开到荼蘼的夹竹桃。
“他们种他们的花,姑奶奶我还有赤豪要驯,走!”一片大红披风在夏阳中烈烈刮过,莺儿嘴角一撇,大步走向马厩。
马厩旁,芭蕉长得肥绿,一股浓烈的牲畜气味混着马厩的草腥气扑鼻而来,莺儿面不改色,抱起一把草料亲自去给赤豪喂食。
自从驯服了赤豪,这匹骏马就对莺儿十分亲昵。除了江烨和莺儿,寻常马夫一概不能近它的身。大猎将近,马儿还需要多多训练才能上场,在莺儿的一再要求下,江烨就把训练赤豪的任务交给了莺儿。
抚摸着赤豪柔软的鬃毛,骏马朝天打了个响鼻,摇摇脑袋亲昵的拱入莺儿怀中,来来回回磨蹭。
莺儿心口一动,有丝不舍,缓缓抚摸着美丽的骏马,将脸颊埋入它浓密的鬃毛。
“莺儿夫人?”一声男嗓,带着惊艳和意外。
莺儿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面生的小厮捧着马料,站在门口一脸垂涎的看着她丰腴妖媚的身段儿,似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莺儿警戒的眯起流光溢彩的美目,“你面生的很。”
那小厮吞吞吐吐,目光一径往莺儿的胸前粘,仿佛被吸住的盘蛛,撕都撕不下来,“小的,小的是今天新来的马厩总管。”
他咽了好一会儿口水才重新回过神,“禀告莺儿夫人,小的叫小陈,本是徐大人家的马夫。侯爷把我借来暂时照顾府里的马匹。”
徐大人是御马监的监正,生性爱马,据说手下的马夫个个都不俗,大猎将近,江烨从徐大人那里借个人过来倒也不奇怪,只是……
“是么,新来的?”莺儿还想再套几句话,小陈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驯马趣事来。莺儿身上有草原部落的一半血液,天性喜爱听这些东西,被他的话吸引过去了注意力,倒也很愉快的聊了半刻钟。
只是,现在重要的事情不是聊天。
江烨现任户部尚书,但曾经是个武将,他不能将战场上的底功丢掉,常常会骑马出府,练习几个时辰的骑射,才能在大猎上一展风采。
莺儿问,“小陈,今日侯爷来过这里没有?”
小陈笑嘻嘻的,“莺儿夫人,侯爷刚走,骑着‘惊风’去京郊西苑射靶子去了。”
莺儿嫣然一笑,“那么我也骑马去西苑看看。小陈,我不在的时候赤豪就交给你多照顾了。”
“莺儿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小陈笑,被莺儿迷得神魂颠倒,就差没举袖子擦擦口水。
莺儿随手牵了马厩里的一匹青鬃马离开,远远的还能看到小陈在张望她。
微微咬着手指骨节,莺儿冷冷一笑。
新来的?
新来的就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一眼认出她是谁?
帝寝宫,西侧大殿。
沉络向来习惯在西殿处理事情,宽广的苏绣地毯仿佛一大片盛开的花海,在脚下徐徐铺开,一朵朵生动艳烈花朵栩栩如生,藤枝花满,盛放着夏日的娇艳。
除了苏倾容,江采衣是第二个被皇帝允许踏入西侧大殿的人。殿内并没有燃烛火,阳光透过窗櫺和白绸纱帛洒下温柔的颜色,美貌的天子手托下巴看折子,风露清韵,一派悠闲。
他看着,手也不闲,很是随意的轻轻抚摸身侧江采衣的黑发,一寸寸顺着摸下去,指头在她襟口和肌肤处轻点,一片温柔而细腻的线条,将她的锁骨摸出丝丝红热。
往日这么挑逗,江采衣总是又羞又涩的躲避,今日却十分安静,沉络觉得意外,微微侧目去看她。
他的睫毛生的浓密漆黑,在眼尾越发拉长,挑起一丝异常媚惑的黑色弯角,在白玉肌肤上挑起艳丽暗影。
“怎么了?”
江采衣抓着他的衣袖下摆,头颅靠过来,软软抵着他的手腕,“皇上,臣妾想跟皇上讨一样东西。”
沉络放下手里蘸着朱砂的御笔,江采衣就明白他这是允许她说了,“皇上,臣妾想要一块‘血赤墨’。”
血赤墨是南楚贡品,是用一种红色铁锈矿石烧融收汁浓缩而成的一种特殊墨块,十分珍稀。它会随着温度的变化而变色,用来书写十分有趣,不过这玩意儿珍稀是珍稀,实用性真心没啥。今年南楚满共就送来了十块,被内务府扔在角落,沉络连看都不看。
她怎么想起来要这个东西?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将目光调回手上的奏折,“想要就去取,这点事你自个儿定夺。”
江采衣立刻起身,还没来得及雀跃,就被他一把扯住手腕,传来有力而温热的抓握。
“多拿些,一块朕怕你不够用,”沉络挑眉,绯色琼花衣袂花影重重,淡淡光线在指尖处铺陈的绚烂。他唇畔的笑即纵容又幽远,深意无限。
树影在以极速的速度后退,天气很热,江烨随性脱了外袍,光着上身拼命策动战马,拉弓射箭,不断瞄准身侧的标靶。
西苑草场紧邻大猎猎场,等待大猎开始,这里就是主猎场周边的卫星猎场。
暑热难消,身后的小厮们也热的走不动路,江烨挥挥手让他们原地休息,自己策马深入密林,正在纵马驰骋,就听到一声娇喝,“侯爷!”
红衣姑娘远远宾士而来,马鬃在风中烈烈而动,马蹄震动将大地踏的微微作响,眨眼间风驰电掣已经逼近眼前。
竟然是莺儿!她胯下一匹青鬃马,袒露着玉白色的手臂,乌油油的粗大发辫垂在腰间,活泼娇俏的甩动。
“你来干什么?”江烨想不到莺儿居然连西苑猎场都敢追来!出口的训斥才吐出一半,就突然惊声大喝,“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