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赐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如意站在外面看了好一阵儿,才慢慢的走回来。
老人家说当初救过一只金光灿灿的鸟。
他没有见过,不知道传说中的金翅鸟是不是真是那样的金光灿灿,俗不可耐。
可是只吃龙的鸟,他就知道那一种,这世上,大约也只有那一种罢。
那是是桀骜不驯的神鸟,生来就只吃龙族的大鸟。听说金翅鸟会把龙活吞下去,等到真正饥饿的时候才吐出来慢慢的食用,所以他很久才出去捕食一次,而当金翅鸟飞到海面上捕食的时候,海面上会因为龙族的悲鸣而掀起怒涛,久久不能平息。
他不希望吴赐人是金翅鸟所化。
那样的话,他们两个人,就真的离得太远了。
五十步或许还追得上,一百步远了些,却还是可以看得到,可是连佛祖都无可奈何的神鸟,也只有落了难,他才会偶然的遇到罢…
如意慢慢的帮老人家捏著肩,终於忍不住把话又引到了吴赐人的身上,他跟老人央求道,‘您能跟我说说你从前救过的那只鸟麼?’
老人家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眼底流露出敬畏来,慢慢的说道,‘我从来都没见过那样的鸟。’
老人仰起了头,似乎是又陷入了当时的回忆,‘…那时我在路上瞧见它,它已经受了伤,周身都是血水,好像就要死了。可它有著金色的羽毛,虽然伤成那个样子,却还发著光,那种光芒让人想要跪下来拜它,我想它一定是天上的神鸟罢。’
‘於是我就把它抱了回去,可是阿衡…’老人家的头突然痛了起来,她想了又想,可过去的那些事好像隐在云雾里一样,一点也看不清楚了。
她慢慢的摇了摇头,说,‘后来的事,我记不太清了…’
那时候的阿衡,好像说了很多不好的话,她不记得了,她也不想记得。
如意有些失望,却没有说甚麼。
老人家突然问他,‘百万,我问你句话。’
‘您问。’
老人家有些迟疑的问他,‘若是换做你,会不会趁机杀了那鸟,拿鸟羽去换钱?’
如意生起气来,‘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它都伤成那样了。’
老人家欣慰的点了点头。
不过如意想了想,又笑眯眯的说,‘等它伤养好了,再拔几根去卖也无妨罢。’
老人家又好笑又好气,用手指头戳了戳他的额头,无奈的说道,‘你呀…’
如意吐了吐舌头,没有答话。
他也和吴赐人处了几日,也看出来了。若只是拿老人家当幌子躲藏在人间,根本没必要做得这麼辛苦。吴赐人真的是把老人家当作亲娘来照看的,这个人呀,老人家救了他一命,他别说拔几根羽毛了,只怕连命搭上去都没甚麼不肯的罢。
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无限哀怨的想著,当初救他的人为甚麼不是自己呢?那样的话,嘿嘿,吴赐人就是他手里的面团啦,他想怎麼捏就怎麼捏,想怎样就怎样…
如意沮丧了起来,他怎麼成了这麼没用的人,只会想些不可能的事。
吴赐人回来的时候,累得满头大汗,刚把担子放下,如意就拿手巾去给他擦脸。吴赐人接过手巾,自己擦著汗,如意心里不免失落,没话找话的问他道,‘那些鱼都送出去了罢?’
吴赐人瞥他一眼,说,‘不送出去,难道等著发臭不成?’
如意磨磨牙,又问,‘那他们都说甚麼了?’
吴赐人一个字也没有,斯条慢理的擦完了脸,这才从怀里掏出钱袋来扔给他。如意不由自主的接住,掂了掂,又惊又喜,说,‘这麼多?’
然后就抱著钱袋一文一文的排出来数著。
吴赐人一边解绑腿一边看他数钱,似乎有点惊讶,皱了皱眉,说,‘没想到你这麼爱钱。’
如意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这又不是在给自己数钱,都是在给吴赐人数钱好不好?怎麼他倒成了贪财鬼了。
吴赐人解了绑腿,吐了口气,说,‘我去河里洗洗身。’
如意慌忙把钱收起,然后说,‘我也去。’
吴赐人狐疑的看著他,‘你去干吗?’
如意心想,你都累成这样了,我去帮你擦身啊。却没说出来,只是跟去了。
吴赐人懒得理睬他,带了换洗的衣裳,这就去了。
如意跟在他身后,看他后背都被汗水塌湿了,忍不住问他,‘你去了哪里,怎麼累成这样?’
吴赐人瞥他一眼,反问他道,‘你今天怎麼话比往日还多?’
如意知道这个人是不愿意和自己说,鼓起勇气,‘我今天问你娘从前的事,她都记不清了…可看起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吴赐人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了起来,发脾气道,‘我不是说了麼,叫你不要跟她乱说话!’
如意自知理亏,低声的嘟囔道,‘以后不会了。’
吴赐人沉著脸看著他,半天才说,‘你不知道,她亲生的儿子半年前就已经死了,那时娘生了场大病,一双眼睛哭得几乎瞎掉。你不要再提起从前的事,她记不起来反而是件好事。’
如意轻声的说道,‘你别生气,我再也不问了。’
吴赐人皱了皱眉,又说,‘你和她说说话,解解闷也没甚麼,就是不要问到她儿子的事,也不要问我的事。’
如意被他冷冰冰的态度刺了一下,勉强的笑著说道,‘谁要打问你的事,好像多希罕你似的。’
吴赐人似乎多看了他一眼,才又对他说道,‘不是最好。’
说完就脱了衣裳下河去。
如意站在河边,原本是想跟著一起下去的,可被那话一堵,又下不去了,在河边讪讪的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擦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