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舒自无不应,“好。”
卖豆浆油条的只摆了一张桌子供客人坐,这会儿已经过了上班上学的时候,摊子上只有一位客人。
应望和魏云舒过去坐下,然后每人点了一根油条和一碗豆浆。
老板上食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东西被送上来。
油条就是后世常见的那种油条,用油炸的酥脆,咬一口是满嘴的油香。
令应望真正侧目的是豆浆。
豆浆并不只是孤零零的一碗汁水,里面还放了虾皮、小榨菜、油炸花生、紫菜碎和少许葱花,料很足,吃起来满嘴咸香。
应望上辈子吃的都是甜口豆浆,里面只加了糖,今天乍一下吃到传说中咸口的豆浆,瞬间就被这种奇特的味道给俘获了。要他说,咸甜之争完全没必要,两种口味的都很好吃嘛!
魏云舒留意着应望的神情,问:“怎么样,吃得惯吗?”白云市豆浆是吃甜口的。
应望咽下嘴里的东西,点头说:“还不错,挺香的。”
魏云舒笑了,“吃得惯就好。”
应望问:“你呢?”
魏云舒答:“我也觉得不错。”
到这,应望终于想起来因为昨天那一系列的表白事件让他忘记了什么——云舒跟这个城市的关系,他还没问清楚。
这么想着,之后应望就处处留意,接着他就发现魏云舒对这个城市确实挺熟悉的。比如刚刚买油炸酥饼的时候,老板是个热情的老婆婆,因为摊子上不忙就跟他们聊了起来,只是老人家不会讲普通话,地方口音非常重,有些词汇应望连蒙带猜都没听懂,但魏云舒却毫无障碍,还跟着说了起来——因为那两个词汇魏云舒用普通话老婆婆也听不懂,就转了方言。
经过这么一遭,应望心里有谱了。
于是,等边吃边将附近逛完之后,回到招待所关上门,应望就问了起来,“你对永安市很熟。”
这个问题昨天应望已经问过了,魏云舒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就主动说:“上辈子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
应望震惊,“这么久?!”
魏云舒语气复杂,“是啊。”
“不对啊。”应望说:“我们分开的时候是在梅城,后来重逢也是在梅城,你怎么会在永安市待了二十多年?”
梅城就是应家所在地方,也是前世困住应望下半生的地方。
从分离到重逢,历经三十载,也就是说彼此分开的一大半时间里魏云舒都不在梅城,而是来到了永安市。
魏云舒沉默着。
疑惑不解的应望也随着这样的气氛静了下来,他犹豫了下,才问:“不能跟我说?”
魏云舒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
应望试探着,“那……”
魏云舒闭了闭眼,“我就是在想该怎么说。”
他就是遗憾又后悔。
当初应家出现的时机太好了,他们穿着体面,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行为举止中也都是上流人士的气派,总之跟小树村那群言行粗鄙、因为贫穷而面目狰狞的畜生完全不同。
当时他没多少见识,不知隐藏在如沐春风表皮下的狼子野心,所以看着从小被拐离家、极渴望亲情、又因为应家夫妻那看着情真意切、思念绵绵的泪如雨下言语而打动认父认母的应望,他还以为他跟着他们回家能得到富足的生活,衣食住行都不必再受委屈,他甚至可以去读书识字、做一个气派的富家公子。
因此当时他深深藏住了自己的心思,没表露出一分一毫,然后主动离开了当时他们蜗居的地方,偷偷看着应望和他们回了家,住进一座大房子里。
他还特意观察了几天,然后就看到那个女人带他出去买衣服、买皮鞋、买手表,每次都带着大包小包的回来。当时他的想法单纯,以为那是一个失散多年的母亲对自己失而复得孩子的补偿,半点没想到那是那个女人在讨好应望,想用浅薄的恩情拴住他,然后让他答应给他那个所谓的哥哥换肾。
他完全没有想到,也根本不知内情。他自以为应望过得好,加上当时想攒钱就去找了活干,结果腿伤了。这样一来,他更没有脸面出现在如今已是众星捧月的应望面前,等截肢养好伤之后就直接离开了梅城,来到了永安市。
而在永安市一待就是二十多年,中途他有经过梅城,但并没有去找应望。他想那个时候应望肯定已经结婚生子了吧,他家庭条件那么好,娶的女子肯定也是知书达理、学识品貌都上佳的类型,他们门当户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不定连孩子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应望每天只需要逗逗孙子就好。
如果不是他们在梅城的医院里偶然相遇,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
也是在那一天,他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个形若枯槁的人,如果不是他的五官被印刻在脑海,他甚至都不敢将眼前这个暮霭沉沉的人跟记忆中的应望对应起来,然后感受到了刻骨的悔意。尤其之后听着应望故作轻松但实际上残忍至极的话语,他痛的几乎咬碎了牙。
平生第一次,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铺天盖地的悔意。
他又悔又恨。
是他太自负,是他轻信了人,然后才害得应望被折磨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他自以为是应望回家之后能过得很好,应望又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但凡他不那么骄傲,但凡他厚着脸皮自私一点去看看应望,他又怎么会对应望这么多年的遭遇一无所知。
他明明将他从一个深渊里带了出来,开头明明都很美好,结果却又失手将他深深的推入另一个地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