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鑫顿了一下,停下了滔滔不绝的演说:“李总是对我们的产品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们的目标客户,你上门拜访之前甚至没有做过客户背调。”李韵说,“我一向致力于为女同胞们谋福祉,旗帜鲜明地反对代孕,你还来我面前推销基因定制技术?难道想让我知法犯法吗?”
她的表情很冷峻,她的言辞很严厉。
要不是上午秦嘉守亲口跟我说过他的来历,搞不好我会相信这是她的真实态度。
郑鑫被唬得脸一阵白一阵红的,强撑着说:“李总,您这就没意思了。小少爷怎么来的,你我都心知肚明。您要是觉得费用太高,或者我们公司的资质不能让您满意,大可以直接说,不是不能商量。扣这些帽子我实在担不起。”
“怎么来的?”李韵抓着他的话反问,“你倒是告诉我,我的小儿子是怎么来的。”
郑鑫急赤白脸地脱口而出:“他是在天逸实验室定制的。”
李韵面不改色:“胡说八道,我的小儿子是领养的。”
“怎么会胡说呢?”郑鑫越发焦急,说了更多细节为自己证明,“姚天逸亲口在群里炫耀,天逸实验室2017年的普罗米修斯项目,那一年实验室只产出了这一个孩子,一个孩子换来了10亿美元的投资,对不对?”
李韵像盯着一只已经吞钩子的鱼,似笑非笑地盯着郑鑫:“真的是姚天逸自己泄露的?”
郑鑫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说:“李总,我今天上门来,迟早是要得罪姚师兄的,我也不怕说实话了。三十年前,能做基因定制的实验室少之又少,仔细一查渊源的话,说不定还是一个学校、一个系毕业的。姚天逸就是高我两届的师兄,我们在一个专业群里,毕业了也没散,有点行业信息就会共享。他平时就活跃,拿到10亿美元投资的时候实在激动,就忍不住在群里得瑟了一下。所以您在我面前也不必掩饰,我们那个圈子里的人,从小少爷出生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实验室定制的孩子。”
李韵斩钉截铁地说:“不,秦嘉守就是我合法领养的孩子,所有的手续都很齐全。你质疑这个,就是说质疑发证机关徇私枉法喽?”
郑鑫沉默了一会儿,说:“李总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今天打扰了,小王,我们走。”
我时常困惑我的东家在想些什么。
虽然她让郑鑫碰了一鼻子灰走了,但是比起自家孩子被人当成需要更新换代的产品,她更气愤的是自己的客户信息被泄露了这件事。
郑鑫走了以后她就拨了个越洋的视频电话。
“正在拨号”的界面投屏在大屏幕上,似乎是个静止画面,久久没有人接。
李韵用指背有节奏地敲击着办公桌面,逐渐失去耐心,切了电话,把秘书喊了进来:“姚天逸不接我电话,你让他马上回电话。”
秘书愣了一下,为难地说:“李总,那边才凌晨4点钟,姚博士应该还在睡觉吧,如果他手机静音——”
李韵不耐烦极了:“打他太太的电话,打他家菲佣的电话,打任何能联系到他的人电话,把他叫醒。你去想办法,还要我教你?”
秘书唯唯诺诺地出去了。
可以想见总裁办的一帮人又要薅秃了头发。
秘书们的努力卓有成效,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姚天逸的电话回了过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总。”姚天逸连连道歉,“睡得太熟了,没听见电话振动。”
他看起来六十出头,胡茬都花白了,一身格纹的棉睡衣和睡帽还来不及换。背景似乎是他家的卧室,镜头外一只女人的手伸过来,用纸巾揩掉了他眼角的一块眼屎。
姚天逸顾不上形象邋遢,问道:“李总,这么急着找我,出什么事了吗?”
李韵冷冷地说:“你好好回忆回忆,关于嘉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姚天逸顿时面如土色,额头上豆大的汗都下来了,嘴上却还在逞强:“这……我哪敢有什么事瞒着李总?当时小少爷有什么情况,我都是第一时间通知到您那边的。”
“哦?你确定?”
“绝对没有。”姚天逸咬死了说。
“那郑鑫是什么情况?”李韵质问道。
“郑鑫……郑鑫?”姚天逸眼神迷茫地念叨了几回这个名字,似乎终于想起了有这么一号人,“哦,他呀。他小我几届,以前跟我一个导师,打过几回交道,不算熟。他怎么了?”
李韵说:“他上门来推销他的新技术,并且准确地说出了嘉守出生的实验室、项目代号,我非常生气!嘉守的出身本该是你们最高级别的商业机密,你就是这样保管客户信息的?”
姚天逸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是这个事呀……我都快忘了。十几年前,小少爷的胚胎着床成功的时候,我太高兴了,一时激动,就在我们师门群里分享了一下这个好消息。发出去不到10秒钟,我就意识到不妥,很快就撤回了。当时我们那个群不到20个人,我撤回得又快,应该没几个人看到。”
“郑鑫不就看到了?这么多年了,他甚至还记得代号!谁知道他是不是手快把聊天记录截图了?”
李韵越说越生气,姚天逸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李总,您别急。郑鑫那个人心术不正,听说二十年前,刚应聘到大学当讲师,没几年就被辞退了,这些年都在社会的生物公司里做些坑蒙拐骗的事。他当时手上要是有截图,听说我拿到巨额投资,就会拿着截图来敲诈我,但是他并没有,说明他顶多只是看到了那条消息,但是没有留下证据。这件事我来搞定,不用你操心,我保证郑鑫不敢对外面乱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