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近几年她一直在失去,失去相敬如宾的丈夫,失去赖以依靠的颜氏,失去自己的贞洁,失去辛苦怀妊的孩子。
她不想再体会失去的揪心与痛苦了,她想抓住这些来之不易,所以,她必须出手处理掉一切可能威胁到自己身份和地位的人和事…
尤其是颜鸢,不光因为她是真“李晏”,还因为她知道了陆逸与她的秘密。
她要保证自己腹中的孩子平安出生,稳固地位,若出生的是男婴,她还要助他登上金銮殿,受天下朝臣敬拜。
“徽贞既然醒了,把她抱过来罢。”颜芙将拭汗的帕子放到案几上,眼含柔光:“这盘茶饼被我挑脏了,换一盘上来,免得徽贞一会误食。”
宫女端着盘子领命而去,颜芙看着摇曳的珠帘勾笑。
她想听颜鸢的孩子哭,现在!立刻!马上!
…
颜鸢是被一阵火辣的剧痛疼醒的。
她在纱帐内咧嘴嘶了很久的气,方忆起昏死前的事。
字条,雨棠院,姐姐,捆缚,陆逸,火。
“因为我喜欢你姐姐啊!”
“你姐姐还怀过我的孩子,可惜被她给流掉了,一次五六个月大,一次两三个月大…”
火场的零碎片段涌现脑海,颜鸢太阳穴胀满得快要爆开,她吃力地抬手去揉,对有些事情深为不解。
印象里,姐姐虽对“痴儿”时期的陆逸照顾有加,但还没有对她关怀的一半多,虽然陆逸有的时候会凑到她和姐姐近前讨吃的,但神情纯真憨鞠,颜鸢并没有觉得被冒犯。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侯府三公子喜欢上姐姐,姐姐又因何与陆逸在一处,怀妊之后又决心流掉孩子。
回想起姐姐无畏走进火场内寻物的背影,颜鸢突然发现姐姐很陌生,陌生到她仿佛没有同姐姐一起在靖远侯府内生活过。
帐外有门轴声响起,身侧的纱幔太厚,颜鸢看不清来人,情急之下选择闭眼装晕,甫阖上眼,上方的纱幔便被人掀开,有微凉的风吹过颜鸢鼻尖。
“金娘子,你醒了。”荷君将手中的药瓶和白帕放到颜鸢的枕边,毫不客气地戳穿她。
颜鸢也不愧然,她睁开眼,神情坦荡,问:“靖远侯府的火怎么样了?我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荷君陈述事实:“靖远侯府世子命丧火中,贵妃娘娘受惊,陛下大怒,把淮熙公主接回宫,命麟甲卫抄了侯府,遣散奴仆,陆庭、吕氏教子无方,流三千里。”
“娘子是陆宰执救出来的。”
“陆宸怎么样?”颜鸢突然忆起陆宸来。
她最先没察觉到此话有什么不妥,直到她听到荷君呼吸中的一顿,才意识到自己这样问是在关心陆宸。
奈何话已出口,收不回来,颜鸢便压了嗓子,语气严肃地说:“我的意思是,若陆宸也被流放三千里,烦请荷君姑娘在陛下面前帮忙带句话。”
“陛下的目的已达成,虽然没有民女半寸功劳,但望陛下也要应允之前的承诺,让我接笙笙走,放我们母女自由。”
荷君瞧了颜鸢一眼,淡淡道:“金娘子多虑了,陛下特赦了宰执大人。”
“哦。”听到陆宸无事的消息,颜鸢心下松出一口气,有些不解赵煌为何不趁机扳倒陆宸,但她不想深究。
颜鸢想再打听些姐姐的消息,话在嘴边转了几圈,还是咽下肚子。
这种话不适合问荷君,荷君太精明,很容易看出她的破绽,她沉默下来,打算翻个身,荷君伸手为她借力。
“金娘子,陛下想知道雨棠院里发生过什么?”荷君的话响在耳边,听得颜鸢心一跳。
赵煌开始对姐姐的事情起疑了?
颜鸢抬眸看向荷君,期望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些情绪,好方便她判断赵煌对此事的态度,但接受过训练的荷君表情一如既往的僵冷,颜鸢毫无收获。
怎么办!她要如何说才能为姐姐隐下她和陆逸的事,且不让荷君生疑?
“我误进雨棠院的时候屋内已经开始着火。”颜鸢避重就轻地描述自己当时的经历:“推开门后是在碧纱橱里见到的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带着我向外逃,逃至门口时娘娘说她有陛下赠的簪子落在里面了,便松开我的手进去找,我劝说不及,只能追进火场寻娘娘,然后便是被掉落的横梁砸中,晕过去。”
“没有见到侯府世子?”
颜鸢瞪圆眼睛摇头:“当时屋内烧热得紧,只顾着娘娘,没留意。”她尝试反问:“荷君姑娘如此说,是怀疑着火时世子同娘娘正共处一室?”
“金娘子慎言!”荷君的声音陡然锋利起来:“事关宗室体面,不许胡说。”
“哦,知道了,此事我不会对外说。”
颜鸢逃过一劫,胸腔急速的跳动渐渐平稳下来,她由着荷君皱眉为自己涂抹伤口,换好衣裳安枕。
身上的锦被是新换的,上面还残着皂角的清香,颜鸢蜷在其中,不知怎的又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再次跌进火场,火苗撩焦了她的头发,她用手支撑地面想让自己爬起,但整个人仿佛被千金压顶了一般动弹不得,她费尽力气,也只能看着冲天的火焰渐渐烧进自己。
姐姐不知从何处出来,看都没看她一眼便从尚未着火的格子窗处翻出。
颜鸢唤不出声,凄哀地望向格子窗,妄图引起姐姐的注意,不料站在格子窗外的人竟变成了赵煌。
赵煌见到匐在火场内的她,他眼角微扬,藏着戏谑的笑意:“你说你原谅朕,朕便救你出去。”
他说什么,要求她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