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对谢芷宁微笑点头,对谢昭宁却严肃了脸色,上下看了看她的衣裳打扮。
谢昭宁初回府的时候,打扮得同姜氏是一个风格,堆金砌玉,只穿华贵的蜀绸缂丝,颜色也明艳。其实这种打扮并不适合她,谢昭宁却不管。姜氏觉得谢昭宁不可取之处极多,唯独在衣裳首饰上,还算有点品味。
怎么今日穿得这么素净?
姜氏欲言又止,但毕竟才和谢昭宁闹得不和,她也不想在这种地方指责谢昭宁。
林氏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笑着对谢昭宁道:“我倒是许久不见昭宁,越发长得好看了。”
“母亲!”谢明珊在旁不满,她昨日分明同母亲说了许多谢昭宁的坏话,为何母亲看到谢昭宁还是笑语相向。
林氏却轻轻瞟了她一眼。
姜氏却冷哼道:“你怎么来了。”
谢昭宁和姜氏不和,便使性子,因此请安十次有八次都是不来的。
谢昭宁让身后的女使上前一步,把东西打开,轻声道:“母亲莫气,女儿回去细想,若不是我想拿宛宁妹妹的头面,她也不会生病,所以今天特地来赔罪。这是女儿亲手制的糕点。”
女使打开,里面是一盘茯苓云片糕,点缀了些桂花蜜,看起来分外可口。
谢昭宁亲自端到谢宛宁的床头,自己先尝了一块,再以银签子叉了一块,递给谢宛宁:“我记得妹妹是极喜欢茯苓云片糕的,正好妹妹要喝药,吃了糕,喝药就不苦了。”
谢宛宁病容微褪,抬头以一双翡水秋眸看着谢昭宁,柔和地笑了笑:“姐姐对我这般好,自然要尝一尝的。”说罢也接在了手里。
姜氏看谢昭宁的动作,初她怕谢昭宁是来找茬的。眼下她看乖巧,心中稍微松了口气。
随即谢昭宁又从盒中拿出一盘糕点来,递到了姜氏面前:“昨日也让母亲费心了,这是女儿做的蜂蜜白糖糕,母亲尝尝吧。”
姜氏喜欢吃甜,但又不喜太甜,只要那种恰到好处的甜,旁人极难把握她的口味,因此几乎从不吃陌生的糕点。但看到谢昭宁递过来的点心,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她不抱期待地尝了尝,眼睛却微微一亮。
这糕点当真极好吃,甜而不腻,口感绵软,兼之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极合她的口味,姜氏不由又拿了一块吃,问她:“这糕点你如何做的?怎这样好吃?”
谢昭宁道:“我喜欢这样的口味,便想做给母亲尝尝。”
谢昭宁前世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她做的合自己口味的糕点,姜氏也极喜欢。因此前世每当把姜氏气得要背过去了,理也不想理她了,她就做了糕点来给姜氏消气。
两人的口味竟是一样的!
姜氏心里一动,谢宛宁的口味就同她完全不一样,吃东西讲究个淡而无味。血缘便是如此奇特的东西,谢昭宁的口味竟和她如此像。
此时恰逢女使把药碗端了上来,女使接了本要喂谢宛宁,谢昭宁却接了过去,道:“让我来喂妹妹吧,正好是我做姐姐的一片歉意。”
旁人哪里见过谢昭宁这番,自然是眉毛都要惊掉了,若非这药是在自己小厨房煎出来的,姜氏都怕谢昭宁在药碗里下毒。
众人都紧盯着谢昭宁的动作,只见谢昭宁轻轻舀了药凑到谢宛宁嘴边,并没有什么其他举动。谢宛宁也含笑喝下去了:“姐姐待我真是好。我本还怕,姐姐因为白鹭之事与我生分了。”
“妹妹哪里的话!”谢昭宁继续边喂边说,“白鹭重伤于我姐妹无关,不过头面一事,还是怪姐姐的。我原来在西平府的时候,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因此回了家里,觉得什么都好。一开始也不知道,那头面是母亲专门给妹妹制的,还以为是两个姐妹都有,所以想先去妹妹那里拿来看看,后来知道只有妹妹有……”
谢昭宁说到这里,轻轻叹气,容色哀婉。
姜氏听到这里挑眉,谢昭宁竟说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她以前还以为,谢昭宁在西平府有她舅舅相护,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哪里稀罕她那点东西。听到谢昭宁说什么‘后来知道只有妹妹有’,她轻轻挪了下身子,这事倒是她考虑不佳,当日宛宁问她要生辰礼,说是喜欢玉兰花的头面,她便让帐设司给她做了,并未多想。别扭问道:“你在西平府的时候,日子过得不是十分富庶吗?”
谢昭宁停下舀药,叹息:“母亲不知道,西平府毕竟是边陲,能吃饱穿暖已是不容易了,哪里有穿金戴银的时候。我小时候只得过一对金蝉的头面,后来都遗失了……”
这话并非假话,西平府长年是军户驻扎,军马粮草自然不缺,但是这些女孩用的金银首饰,丝绸脂粉哪里能有。何况大舅舅长年征战,回城的时间极少。
不过以前她从不露出这些可怜相,总要面子,强说自己在那边千金万金,仆婢簇拥,什么都不缺。其实连被党项人抓都遭遇过,日子狼狈的时候多得很,后来君上收服了西北才好起来。
姜氏听她这般说,脑海里也出现一副画面,无边无际的大漠,边陲小城中长大的小女孩,坐在城楼抱着膝独自望着大漠的景象。虽然并没见过,却不知为何却在脑子里生了根。
看她只戴了一对珠子箍,觉得看上去仿佛比谢宛宁年纪都还小些,姜氏心里一动。可是想到她毕竟打伤了谢宛宁的女使,还逃过了惩罚,她的语气还是僵硬地道:“你若是以后能改好,我同你妹妹也只有原谅你的。不过要是没改正,别的也不用说。”